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
春,仿佛已经归来了。
小城的风是暖的,绿是朦胧的,人,却是郁闷的。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在这个即将到来的春天,谁能够做到心如止水呢?
谁在这个春天饱食终日?
谁在这个春天百无聊赖?
谁在这个春天沉默寡言?
谁在这个春天彻夜难眠?
谁在这个春天左右为难?
谁在这个春天无动于衷?
心慌意乱,像等一个等了多年的人;
惴惴不安,像赴一场盼了多年的约会;
蠢蠢欲动,像干一场死也心甘的大事。
麻雀、树木、男人、麦田、运河、女人、村庄、汽车……一切,都在这个即将到来的春天焕然一新——
万事外物都心照不宣,春天来了,没有谁愿意在这个春天里无动于衷。
有期待,有慌张,有怀疑,更多的是,明明知道结局却期待奇迹的那一种焦躁和期待。
浅浅阳光风不冷,正月初十,疫情还很严重,在家窝了四、五天,已经有老人和孩子抵挡不了天高地阔的诱惑,走出了家门,在阳光里舒展筋骨。
我趴在阳台上,看着他们任性地交谈,脸上浮动得意的笑,在羡慕他们的勇气之余又替她们担心。
在政府严禁外出的禁令还未松动之时,为什么就不能自律一点呢?
人啊,终归是群居动物,鲁滨逊的漂流也只是一个传奇。
有些人,总是不长记性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忍耐不了隔绝的孤独,缺失忍耐和大义!
春天就要来了,我的内心也是春风呼啸,除了把心头的春水一次一次流淌成思念,我不敢任它泛滥,真的不敢!
但内心的堤坝真的已经在摇摇欲坠——
大敌当前,谁能做到气定神闲?
春光无限,谁能做到无波无澜?
春风多么不怀好意,把每一颗不安分的心在这个即将到来春天撩得更加不安分——
鸟雀在枝头私语,猫狗在街边撕扯,桃花在田野厮磨,我,继续在小城生锈。
春天就要来了,是一条狗,就要朝着门外黑夜里的陌生人叫两声;
是一朵花,就要在案头的梅瓶里飘一缕香;
是女人,就要打扮的花枝招展;
是男人,就要摩挲的温润如玉——
这个春节,无聚,无散,没有相见,没有把酒言欢,没有相忘江湖,说好了闲谈柴米油盐的家事,说好了阔谈风云变幻的天下事,但,面对疫情,我们只能沉默不语——
有些话不能说,说了都是错;
有些事不能做,做了就万劫不复。
在家不出门,才渐渐明白:
一直希望得到的那份安静,原来是相对于那些忙碌、喧嚣才有意义的。
原来,有那么多人,平时你嫌他们话多、事多、不识趣,其实,几天不见,你还是会想他们的。
原来,不用开车,挤车,不用心里有记挂的事儿,其实,时间长了,心里会空落落的。
原来,每天忙忙碌碌的,那些重复的、琐碎的,有时还厌烦的工作,其实,你是离不开的。
原来,心里是很爱这个世界的。
原来,这么好的世界我们没有好好爱它。
此后,再走出家门,不要忘了不能走出家门的痛苦。
宅在家里,儿子也很自觉,天天刷题听网课,实在写累了看烦了,看一部下载好的电影、读一读高考可能用得上的课外读物。
尽管开学推迟,有优秀的老师,孩子们仍旧很勤奋。
爱人早已经提前上班,参加抗击疫情的战斗了,每天早出晚归,也算是为国为民出了一份力,只是她的健康情况总让我提心吊胆。
我嘛,做做饭、洗洗衣服、看看书,写写文,戴着耳机看电影听郭德纲,甚至有时一天喝茶,喝各种各样的茶,实在厌倦了,把束之高阁的各种各样的文玩、手串整理整理,把被书放得下不去脚的书房收拾收拾。
如此,有了真正静下来的一些闲时,安放逐渐远去的过往,安抚内心的不安、荒凉和焦虑,也如此,连细小的微尘都透着温暖的光。
狄金森说过:“没有一艘船能像一本书,没有一匹骏马能像一页跳跃的诗行那样,把人带往远方”。
我想,远方是春天。
看到网上有人问疫情结束后最想看到谁,如果让我回答,我最想看到马路上车来车往,看到老人孩子的欢声笑语,看到一个城市热闹的模样。
我其实喜欢安静,没有想到嫌弃的热闹现在竟然成了一种奢侈的念想。
奢侈的念想大抵还有欢笑,阳光,雨露,拥抱,午夜简信,牵着的双手,看得见模样的未来。其实有时,还包括眼泪,沉默,不安,彷徨,3分钟追悔,没有结果的等待,未实现的诺言,有风,有睡眠,有交谈,有像种子一样裂开的傍晚。
还有最最漫长的黑夜。
是的,天又黑了。
那么缓慢的夜,醒了一次又一次还不天亮;
那么缓慢的冬天,明明已是春天了,还是风不言雨不语;
那么缓慢的等待,从少年到中年,等来了星星白发,等来了颈椎腰椎病,等来了这个春节独有的抑郁病,就是等不来关于疫情烟消云散的消息……
我知道冬天走了就是春天,我知道太阳落了就是夜晚,可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才能等到好的消息。
如何捱过那么多的春夏秋冬?
如何捱过那么多的白天和夜晚?
如何捱过那么多的喜悦和寂寞?
目光所及的蓝天白云下,小草、村庄、中华田园犬、高楼里的人、施肥的农人、钓鱼的大叔、延后的婚礼,万事万物都在等待吉祥如意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