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秋风已有丝丝凉意,我骑车赶在回家的路上,在行人和车流间穿梭,像一个行走江湖的汉子。被栅栏围起来的机动车道,一边是树木旁逸斜出的枝桠,一边是摩肩接踵的商铺,我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前方,一阵哭泣夹杂着呐喊的声音传来,靠近医院的大门口,一个女孩背靠着栅栏坐在肮脏的水泥地上,我认真看了看,那声音正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近了一点,看清这个女孩年龄和我相仿,晶莹的泪珠从她通红的脸庞上滑落,两颊的肌肉痛苦地扭曲着,她的正前方有一个男人,男人半蹲着,保持和女孩同样的高度,看起来他在安抚女孩。
虽然我想若无其事地离开,但我的心还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不由得松开了加速的油门。
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一个女孩坐在被灰尘和泥土掩盖的地上,不顾颜面,失声痛哭呢。
是因为得知了自己抑或至亲至爱之人身患重病?还是因为眼看自己最爱的人本有机会得救却没有足够的金钱只能看她垂死病榻?还是因为至亲至爱的离别背叛以及各种压力让她彻底崩溃了?还是因为……
我也想停下来,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可是当我看着这些从我面前经过的表情各异的脸庞,紧皱眉头或满面春风或失魂落魄的脸庞,我转过头正视前方,离开了。
没有谁需要特别的怜悯,没有谁能躲过命运的打击,我不想贬低她的尊严。
生而为人,不过是沧海之一栗,在命运的颠簸中逆来顺受,今有天灾,明有人祸,还要在人与人网中互为笼牢。逃不过的是艰难困惑,抓不住的是顺心遂意。
不久前的视频里,一个重庆女孩独自一人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她的左手腕血肉模糊,血不断地从割开的伤口里渗出,一个穿白衣的陌生男人见此情景,跟着女孩不停地询问她,女孩似乎并不肯听劝,更加歇斯底里,不停冲向车流中企图撞车自杀。后来陌生人们的善意救助就不再阐述,但女孩自杀的原因是感情遭遇了挫折。
有谁不受苦,只是苦难在每个人心里的分量不同,太过执着于得失,这苦难就变成了压垮我们的稻草。
命途多舛的我也许早该在地板上撒泼打滚歇斯底里无数次,甚至自杀了。
连续两年做手术,遇上人渣,工作破裂,父母身体欠佳,还有一项未出的检查仿佛头顶上悬挂的剑让我如履薄冰。
没有一样是顺利的。
可是我不能蹲在人来人往的车流里,哭得眼泪鼻涕齐飞,让好奇的,看笑话的或真心存善意的人像围观猴子一般围观我。
也许是我太过腼腆内向,发泄出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但对我而言所有的梦想崩塌之时,我也只能到躲一个无人的角落大哭一场。
毕竟生活的意义在于尊严。当生活把我们剥削得体无完肤的时候,他露出邪恶的笑等我们跪下去认输。要么我们选择死去,要么我们活着,在从容的微笑间轻轻说一声“呸”。
生活是一把不断捅向身上的刀子,如果你不认输,如果你决定挑战,一个人就要像一支队伍,把鲜红的旗帜高高扬起,把残缺的号角响亮吹起,我们一无所有了,可是我们为尊严而战!命运从我这里夺走的,我要一分不留的夺回来。
所以我们不能在那个人声鼎沸的地方,垂下我们高贵的头颅,坐在被唾沫和泥土掩盖的地上,哭泣。
用温暖的颜料给脸庞上色,穿上最喜欢的漂亮的裙子,梳起头发露出挺拔的脖子,告诉所有看望你的人:我很好。尽管我没办法摆脱苦难,可是我不害怕不认输。
掂量自己所剩的一切,哪怕还有一丝希望,也要战斗到底,我们不能把上天赐予我们的一寸之地拱手相让给讨厌的人,这就是活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