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片段(意识流写作)

        住过窑洞,这是我今生最引以为豪的事情。

        窑洞坐北朝南,清晨两扇漆黑木门被阳光推开,门扇与门墩嘎吱的摩擦声透着干涩与悠扬, 随着门扇的打开门上的锁链撞击在门板上,咣唧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孩子。阳光照红还趴在火炕的光腚,我揉了一把眼,透过窑门我看到了我的羊。

        这窑是祖父祖母的家,也是儿时住过的地方。窑门外是用夯土砌起的小院,起初这里没有院子,并且和邻居的几面窑洞没有阻隔,听祖父讲其他的窑曾经住着他的兄弟,时光流转,祖父的兄弟相继谢世或者搬迁,这里就剩下了祖父祖母。为了不显得凄凉他们砌了院墙。我一直对那几面空窑充满了好奇,有一段时间我亲眼目睹过那些窑洞冒出过浓烟来,为此我特意去询问祖母隔壁不是住着妖怪,祖母却说那里住着神仙。后来祖母改在外间做饭,我就再也没有看到过神仙的踪迹了……

        出了院门是一片被叫做“场”的开阔地,地面光溜,对北方农家用来打穗的场所,它的主要功能就是将一捆捆刚从田里拖回的麦子平铺在这里,然后用牛拖着碌碡一遍又一遍的把麦粒碾出。农闲时这里场空出来也就成了孩子们撒花的舞台,也成了大人们“老碗会”的聚集地。爷爷的场边缘我是被禁止单独靠近的,因为那是一条由东至西的深沟,沟底有条小河四季流淌,站在上面听这幽静的河谷除了鸟鸣就是哗哗流水很是惬意。一年中遇到雨季,这平日里乖巧安静的小河也会暴怒一下——从上游湍流而下的洪水好似千军万马奔腾而过,躺在窑洞的炕上也能听到山呼海啸,闪烁的油灯总是似乎和我一样担心一觉醒来连着窑洞也冲到大海里去了。

        老柿子树长在场边上,正对着院门也对着窑门,树下的青石碌碡,过了农忙祖总父会把它立着,恰好可以当成喝茶用的桌子,凳子是不需要的关中人祖祖辈辈都有蹲着休息的习惯,祖父也不例外。一盏清茶,一杆烟锅,吧嗒吧嗒,焦浓的烟子随风散去,带走了这位老农民的疲惫。举目远眺,这里总能看到太多风景——有炊烟滚滚的庄稼人,有河沟里觅食的牛羊,有落日余晖下冷暖分明的南北坡……

        我喜欢站在树下喊叫,对岸的人家,喊山坡上的养群,甚至和黑狗比赛谁的叫声大……无论我喊叫的内容是什么对岸总会用同样的声音回应我,这成了我儿时的一个烦恼,为什么他总是在学我说话!我急中生智,待我喊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我把自己藏了起来,藏在了老柿子树的空心树洞里,让那个学我说话的人找不到我。

        “他大,吃饭了!”一句,只有一句,声音是从窑洞里传来的。这是祖母喊祖父吃饭都声音,无论多远祖父都会听到,但我清楚的记得祖父耳背。他起身,在碌碡上磕磕烟锅里的烟灰,然后别在腰间转身走向窑洞,还有如影随形的那只黑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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