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淡水白白
编:千桃
《1917》是由萨姆·门德斯执导,罗杰·狄金斯担当摄影的一部关于一战题材的电影,在竞争激烈的颁奖季里,这部电影不仅收获了奥斯卡10项提名,斩获“最佳摄影”、“最佳视觉效果”、“最佳混音”三大技术奖项,成为除《寄生虫》外的最大黑马,更在第77届金球奖上拿下“最佳剧情片”与“最佳导演”两大奖项。
01 “一镜到底”的沉浸式体验
回想电影诞生之初,《火车进站》中正面冲向镜头的火车让观众惊呼逃离,当时的摄影机就像导演的眼睛,通常以正面拍摄的纪实手法来记录大千世界。这种手法渐渐无法满足观众兴趣及电影叙事的需求,于是无数的电影人不断尝试改变摄影机的机位、调整摄影机焦距、运动方式等,并辅以多样的剪辑方式,提升电影叙事的完整性,让电影角色有更丰富的表达。
《1917》的故事原本来自萨姆·门德斯祖父的亲身经历,根据自己多年的舞台剧执导经验,他在创作之初就确定了“一镜到底”的呈现形式,这显然是对拍摄的极大挑战。
“一镜到底“需要克服天气变化,面对庞大且艰难的场面调度、对表演的要求近乎精准而苛刻,导演为何会逆流而上选择这样一种“技术化”的表现方式呢,真的纯粹为了炫技吗?不,这是为了观众获得逼真的“沉浸式”体验。
影片开始,当摄影机紧紧跟随两位主角Blake和Schofield踏上征程,这个任务的执行者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观众在他们的身后,身侧和身前行走,和他们一起穿过铁丝,趟过死水,成为了在场的第三双眼睛。萨姆·门德斯用镜头的跟随代替了观众的眼睛和身体,使每一位观众都参与到这场危险的送信任务中。
值得注意的是,全片只着重刻画两位主角,一些观众诟病此情节线过于单薄,其实是导演有意为之。一般而言,许多电影会对配角稍做刻画,以推动情节发展并丰富故事主题,使观众拥有“全知“的视角。而在本片中,主角之外的绝大部分人物,仅是“偶遇”般的存在,没有过多的身份、性格的展示,这更强化了主角的“单一视角”,使得观众不得不以主角的目光看待这场冒险经历。信息的同步化,使观众的“沉浸感“显然高于其他电影。
当然,号称“一镜到底”的《1917》,也只是“伪一镜到底”,全片用遮挡、场景暗部和数字技术作长镜头的衔接与处理,自然流畅,且镜头动静结合、张弛有度,运动长镜头中的人物、表情和环境都表现得稳定而清晰,确实给人“一镜到底”之感,从这个角度来说,本片的“一镜到底”相当成功。
02 有“呼吸感”的电影节奏
在《1917》中,萨姆·门德斯创造出通篇长镜贯穿至终的效果,实现观众与主角“同呼吸,共命运”的步调。同时,门德斯也在镜头运用和剧情设置上始终保持着张弛有度的节奏,不让观众腻烦。
电影开篇,镜头首先放在了鲜花的特写上,随后镜头拉近,倚靠着大树和草坪休憩的两位主角入镜,氛围轻松安详。在接到将军命令之前,镜头平缓地跟随着两位主角在战壕里走动,配合着二人对于“我想过年吃火鸡”之类的轻松谈话,进一步地创造出了轻松的气息。
随后,镜头跟随着主角进入指挥所,接到了横穿危险的无人区去送信的命令之后,镜头也随之不安。摇晃速推的镜头运动配合了Blake紧张急切的心境,也使电影的节奏由舒缓变得紧张起来。
像这样“舒缓——紧张——舒缓——紧张”的节奏贯穿全片,带给观众一种正常的呼吸感。当主角带着未知的紧张感穿越无人区的死尸和死马,却没遇上一个敌军。原来敌军刚刚撤离他们的战壕,观众也觉得紧张的心情应该可以放松一些了。
误入敌军空荡的战时宿舍时,爱开玩笑的Blake更是调侃“他们这里的老鼠都比我们那儿的大”,发现敌军剩下的狗肉罐头时Schofield轻松将罐头扔给一直想要美餐一顿的Blake,然而,放松的氛围不到一会儿,下一秒Schofield便绊到德军布下的地雷线,而偷食的硕鼠马上就可能拉爆地雷线,节奏立马紧张起来,果然,两位主角还来不及思考,老鼠便引爆了地雷……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除了对电影画面节奏的把握,萨姆·门德斯和罗杰·狄金斯对画面构图的把握也不容忽视。全片通过Schofield的被击中时昏迷造成的黑暗完成了影片日与夜的切换,为了完成一镜到底的构想,影片日间片段全部选择在阴天外景拍摄,因为阴天没有影子,便于影片衔接,除此以外,阴沉苍白的画面也十分符合影片悲凉的基调。
法国平原上一望无际的平坦草原美得像一幅油画,战争的残酷与战士们的厌战心情被这样美丽祥和的画面反衬得越发悲凉。
而到了夜晚的画面——残破的废墟小镇,暗夜中燃烧的教堂将夜空照亮,好似黑暗中的圣光,仿佛可以穿透身体照亮人心,Schofield也被这“神圣”的光芒吸引,不禁驻足。
如果说前半部分像沉浸感满分的第一视角战争游戏,观众成了“参与者”和“玩家”,那么后半部分则通过CG特效将现实幻化成了更加虚幻抒情,超越原始魅力的战争奇观,将观众变成宛如进入“荒诞”的战争梦境。
在这样对比鲜明的画面和以及“舒缓——紧张”节奏的反复折磨中,Schofield目睹同伴死亡,对战争的绝望感急剧深化,当他为逃离追兵跳下瀑布后,他几乎要放弃了,他湍流中的他绝望地放松了对浮木的拥抱,想任由自己沉入水中。然而不一会儿,河流中飘散的樱花花瓣(呼应前半段和Blake聊樱花的情节)唤醒了他,远处传来的歌声救赎了他的绝望心情。他从河流中的浮尸中爬过,来到歌声所在的地方。
生命的美好和战争的残酷不仅折磨着Schofield的身心,也冲击着观众的感官和内心。
03 反战主题的内在表达
第一次世界大战,军人、平民死亡人数超过5500万,它是资本主义国家在向帝国主义过渡时为重新瓜分世界和争夺全球霸权的掠夺性战争。随着时间推移,这些逝去的人都成了历史记忆中的冰冷数字,但它仍旧是人类历史愚蠢的见证。
影片中的诸多细节都透露了这场战争的无意义,Schofield遇到的军官建议他在传达命令时最好确保有旁人在场,因为“有些人就是想打战”,关系数以千计生命的战争居然全凭领导者的好恶,多么讽刺。
而Schofield给小女孩所唱的歌谣同样极具讽刺意味,它出自爱德华·李尔(Edward Lear)的诙谐诗《呆头人》(The Jumblies),就像歌词所写那样:
“他们乘着筛篮出海”,全然不顾海上的风暴会吞噬脆弱的生命,愚蠢至极。一战中无辜卷入这场非正义战争的生命个体,就是这样成为帝国主义贪婪愚蠢之下的牺牲品。时代的每一粒尘,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大山,有多少人,就这样消失在历史的滚滚尘埃之中。
鉴于此,萨姆·门德斯在改编祖父参加一战时的这段亲身经历时,保留了其穿过极端危险的“无人区”,人肉传令的主要经历作为电影主线,却将所传命令由“进攻”改为“取消进攻”。
在电影的结尾我们可以看到,Schofield穿越前线冲锋的人海与战火,最终成功传达阻止进攻的命令。作为呼应,片头画面以Schofield背靠大树休憩始,结尾也以Schofield背靠大树休憩的画面终。
没有了战争的喧嚣,世界祥和而美好。
更多精彩,尽在迷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