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谢自己经历了那次磨难——我的出生》

文/Susan

一个不怎么受欢迎的女婴选择在炎热的七月落地，那是人们最繁忙的日子，忙着割稻谷还要忙着插秧的双枪季节。

接生婆来了，接生婆用柴火烧烧剪刀消消毒，让家里人准备好热水，她准备给一个二十多岁的母亲接生了。这位母亲前面生了两个女儿，第二个女儿还是个聋哑人，她是多么希望肚子里是个男孩呀，她一边忍受着阵痛带来的痛苦，一边在内心祷告着自己能生个男的。没过多久，一个瘦瘦小小眼睛还睁不开的婴儿哇哇哭响了整个院子。母亲转头一看，又是个女儿，头侧向一边默默地流着伤心的泪水。丈夫常年在城里打工，自己一个人带着两个女儿又生了一个女儿，还不知道外面又会有什么欺凌话语了。

小姨过来伺候母亲坐月子，小姨爱吃辣椒，家里没有油吃，更不用说鸡鸭鱼蛋肉了。小姨就用红锅炒辣椒和菜给母亲吃，母亲吃什么孩子就吃什么，这孩子可不好养啊，一整天哭个不停，原本就不开心的母亲多了一份焦躁。

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小姨必须回外婆家干活，母亲也必须去地里干活了，因为那是集体所有制的时代。母亲要去干活，刚满月的女婴没人照顾该怎么办？母亲想办法弄来一个箩筐，她担心稻草叶子会割到婴儿，就顺手将稻草叶子去掉留下杆子塞满了箩筐。她在稻草中央弄出一个洞将女婴连襁褓一起斜放在箩筐里，就这样母亲去出工了。女婴在箩筐里饿醒了就哭，哭累了继续睡，再次饿醒了还是哭，那一次次的哭声响彻了宇宙天地，母亲就算听到也没能回来，只有休息的铃声敲响了才可以回家。叮铃铃！！！铃声敲响了，母亲可以回家了，可母亲回家哪有那么容易呀，每个人还要挑一担谷子送去坡上的晒谷坪里才可以回家。这刚坐完月子没有几滴油吃的母亲哪有那么多力气继续挑担子呀，还要上个陡坡，简直要人命了。人家几分钟十几分钟就挑完回家了，可母亲花了差不多半小时跌跌撞撞才弄完。

婴儿实在是没有一点力气了，她用她那柔弱的哭声呼唤着母亲，焦急的母亲一回家就得先煮饭，自己吃饱了才有奶水哺乳婴儿。母亲忙碌着煮好自己和大女儿的饭菜，快速喝几口白粥吃几口菜就放下碗筷朝箩筐走去。母亲看着箩筐里几乎奄奄一息的婴儿泪水哗哗哗地往下流，她立马撩起衣服给婴儿喂奶。女婴饿过头了，实在是没有力气吸奶，可她那求生的本能促使她为了活下去必须要吸，等她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吸几口的时候，乳汁就开始流得顺畅了，女婴一边满头大汗依偎着母亲一边享受着母乳流动的爱。“叮铃铃，叮铃铃……”出工的铃声又响了，母亲必须强行从女婴嘴中拔出乳头出去干活了。女婴哇哇哇凄惨的哭声也没能留下母亲，她以为母亲再也不要她了，就这样一天天，一月月，经历着无数次的相聚和分离，女婴很爱哭，从出生哭到三岁。

到了第二年的夏天，又是一个双抢季节来了，女婴一岁了可她还不能走路，瘦弱的她只能摸着到处爬。母亲又要出工了，家里比她大五岁的大姐背着她到处跑，姐姐聪明伶俐，看到人就说“帮我抱一会儿妹妹，我马上回来。”姐姐自己玩着忘记了，邻居抱着又丑又瘦弱的妹妹，你给我，我给她，没有一个人喜欢抱妹妹，最后送回给姐姐了。

姐姐爱玩呀，姐姐背着妹妹去田野找母亲，田野那么大，通常都是找不到母亲的。姐姐背一会儿累了就随地把光着屁股的妹妹放在滚烫的田埂上或石子路上，妹妹烫哭了姐姐继续背，不一会儿再放在另一个滚烫的田梗上。后来姐姐上学了，母亲只能把妹妹放在家里，那时候邻里的每家每户都只有两间土房，一间睡房一间厨房兼杂物房。邻居都是妯娌，大家共用一个大堂，除了我们家没粮食养鸡每家都会养几只鸡，鸡就关在各自的鸡笼里养着，每个鸡笼都会放在各自的门旁边，一个大堂就有四个鸡窝。

有一次母亲带着疲惫的身躯回来，发现三女儿爬出来了，坐在鸡窝旁哇哇哇地大哭。母亲抱起来一看，三女儿满头都是蚊子包，大便小便抓到头发上脸上到处都是，母亲无力地抱着三女儿边洗边哭，哭天喊地也无人问津啊。这种和鸡窝作伴的日子时常演绎着，母亲的泪水也快流干了，洗一次就痛哭一回，母亲哭喊着老天爷睁睁眼，哭诉着这水深火热的日子何时才能熬出头。渐渐地，三女儿身上开始长大大小小的脓包了，或许是门口的四个鸡窝，又或许是滚烫的田埂，脓包从夏天长到第二年冬天，没有间断过，当然，三女儿的哭声也从未间断过。

第三年的冬天聋哑弟弟快要出生了，母亲要去外婆家躲一躲计划生育，三女儿被迫交给从不愿意帮忙带的奶奶照顾。据说，母亲不在家的日子三女儿一哭都不哭，母亲临产时就回家了，都不知道三女儿整个冬天是怎么跟奶奶过的。一个爱哭的女孩竟然不哭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晓，或许是女孩再一次感觉被遗弃了？又或许是发生了别的故事？爱干净的母亲一看就知道女儿们很久没有洗澡了，当她脱下三女儿的棉裤时，她看到棉裤上到处都是一块块硬邦邦的脓痂，母亲的泪不住地往心里流呀。

天下又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我的母亲也一样，她依旧爱着她的女儿，她处在一个不懂得表达爱的时代，又或许她表达爱的方式是不同的。她只有一个人一双手，还要按时出工、种菜、洗衣做饭。她要照顾三个女儿，时间不能自由控制，想想她每天过得有多苦呀！每当母亲提起我的童年，我只是听听笑笑，不敢正视母亲，将内心的痛苦和忧伤都藏得深深的，以至于我完全抹去了上学前班之前的记忆，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我时常和家人朋友们说起我感觉被遗弃的幼年的故事，我并不希望看到大家忧伤落泪的面庞，可是我又忍不住不要分享。我终于看到那个小女孩了，在箩筐里哭得一唆一唆的，真的太可怜了……

箩筐中的小女孩，

不是没人疼没人爱，

是老天造化人，

自幼就在磨炼你的意志。

小女孩，

你要相信自己是因为爱而被创造的，

人人生来高贵，

你也不例外。

小女孩，

敞开心扉拥抱阳光的温暖，

迈开脚步如春风般从容自若，

爱就在你的内心深处。

小女孩，

襁褓中的你是多么的顽强有毅力，

你没有被一次次的饥饿打倒，

你没有因为孤独而绝望。

小女孩，

不管你经历了多少风雨与苦难，

不管你觉得有多少缺失和无助，

请接纳当下最真实且独一无二的自己。

小女孩，

你有爱你的妈妈和爸爸，

你有爱你的家人和朋友，

爱无处不在。

小女孩，

感恩老天的慈悲与怜悯，

感恩父母还在，

赶紧去拥抱那份永生不灭的爱。

2021年9月10日

广州欢欣喜悦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