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麦地

如今,久远的记忆是愈来愈清晰,近处的反而变得模糊。万家灯火的时候,望着那星星点点,故乡林林总总的生活片断总会在某一个时刻闪现出来。五月将去,我想起了故乡的麦地。

只是不记得是从那一年起家里就没有再种过小麦了。然而,即便过去了有十年八年之久,那些有关麦地的生活片断仍是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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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种的是冬小麦。秋收后,把地收拾干净。杂草玉米杆等集中焚烧,把余烬土灰拌粪,制做成下麦种的肥料。或把麦粒撒于其中拌匀,或先下种再撒灰肥。一般采取先下种的方法,用锄头挖出一排排纵横错织的小坑,撒种,盖上灰肥,再抹平地面。

出苗后,荒芜的地面像生长出了短粗的头发。直挺挺的青绿,一排排,一簇簇,地里开始有了生机。接下来长出分叶,一棵棵互相挨挤,一起匍匐着,看上去就像是青草。下雪前,锄草,施肥。越冬期间,下雪后,银装素裹的世界,雪白地里探着三三两两的绿色麦苗。过完年后,雪开始融化,再次锄草,施肥。

待天气渐渐暖和,清明谷雨之际,小麦攒足了一冬的劲,开始拨节生长。其势犹如雨后春笋。麦苗变得粗壮深绿,铺满了整个地面。山也青了,水也活了。眼前一片生机盎然。

小满节气,青色的麦芒麦穗已成形状,小麦开始灌浆。十天半个月后,即到芒种,就到了小麦成熟的时候。麦禾杆逐渐变黄,麦穗逐渐坚实饱满;再到整个变黄,麦穗就害起羞来,轻微地低下了头。

山岗上风吹过麦地,金黄的麦浪,此起彼伏,一浪又一浪。相互拥挤着前后追赶着,像顽皮的孩子。夕阳下,天边泛起了大块大块的红霞,远远的映照在麦地上,留下阳光淡黄的暖色。

继山风夕阳吹拂几天之后,炎热的夏天如约而至。主人拿着镰刀、草绳、担镐,迎着朝阳或晴好的午后,来到麦地前,开始一垄垄一块块地收割。

趁天好,一早把收割回来的麦子一排排铺在土场。骄阳似火,麦粒像要被晒干脱离下来。这个时候家人齐齐拿出“连该”,挨排捶打小麦。汗水叭嗒叭嗒滴在地上,金黄的麦粒也脱离了禾穗的包裹,蹦蹦跳跳地落下来,地面有了薄薄的一层金黄。

割麦,打麦之后,接下来就是扇麦。扇麦都是母亲来做,常常天黑了,母亲还在就着窗灯光一下一下扇着。扬起的麦禾、麦粒包衣及灰尘使得皮肤发痒,白天又是太阳下曝晒。直到麦粒脱扇干净,装进箩筐。这个过程相当辛苦。

那个时候,母亲在扇着麦粒,我们在捉着莹火虫。这样的情景一直清晰的存在脑海里。

由于是在土场打的麦子,麦粒中掺有沙子。在上机磨粉前,必须用水淘洗掉,再晒干。磨粉要到三四里外的邻村。挑一担淘净晒干的小麦,到了加工厂,有时还要排队。想想那个时候的生活,半天就为了磨一担面粉。做成馒头,粑粑,吃到嘴里,真的不是那么容易。

麦地收割完后,露出一茬茬麦桩。麦桩空隙间,长着杂草,还有半夏、听九。放学后,带着小锄头和小箩,认得它们的禾子,照着一锄头下去,一起连土块被翻挖出来。麦地显得千疮百孔,乱七八糟的样子。我们一边快乐的挖着,耳边布谷鸟在一声声的唱着歌。

半夏挖来当草药卖的,而听九既可以卖,还可以自家腌来吃。卖听九得起很早,天还没亮。当夜洗净泥沙,一个个白白净净的装在小箩里。要走五六里地,到县城才有收购的。得个几毛几块钱的,大概换几袋盐回来。如果自己腌着当菜吃,放盐就可以,操作简单。吃起来生脆生脆的,还有点土腥气,味道也不错。这是美好永久的记忆。

厚实的麦地,故乡的情义。劳作的汗水,收获的欢乐,给了我们朴素的温暖。就像无私的妈妈一样,抚育着我们长大。

农家无闲月,五月人倍忙。想起故乡的麦地,仿佛又看到了那金色的麦浪,和收割忙碌的场景。仿佛又听到了布谷鸟在声声催唤着岁月:“割麦插禾,割麦插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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