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2008

十年前不是1998年,是2008年。年初的时候这句话流行一时,在网络上引起很多人感慨。确实这十年世界变化太快了,各种时代浪潮一波波起伏。

似乎每个人的2008都发生了很多故事,我也来说说我的2008。

十年前,我12岁,上五年级,在城乡结合部的一所小学里。我们的数学老师是一个60岁的老太太,她不止一次和我们说过六十岁还在教书是因为她不想老年痴呆,教数学能让她思维不停滞,脑子是越用越活的,然后举了她家周围老李老王退休后得老年痴呆的例子。我的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最大的心愿就是我们班上有更多的人考上南外,可能是连续两年学校都没人考上南外吧。她很喜欢给我们念故事,名人故事、童话故事,什么都念。有一次她给我们读《海的女儿》,里面有一段是一个美人鱼在冬天时出海,海上电闪雷鸣,暴雨不止。然后我举手问为什么冬天会有打雷,班主任认真地告诉我艺术作品是允许一些艺术情节的。原来故事里不一定都是真的,只是作者给读者的想象罢了。

08年的春末,在我身上发生一件事。一天早上起床后,我发现我的右边下巴里好像长了什么东西,肿大了不少,开始我没当回事,后来几天下巴越来越肿,很明显的大了一圈,左右很不协调。当时我中午在学校周围的小饭桌吃饭,有一个小伙伴问我怎么了,是“痄腮”?我当时并不知道“痄腮”就是腮腺炎,就点了点头,小伙伴立马作出远离状。后来我妈带我去了医院,血常规检查后,医生说是扁桃体发炎,让我接下来几天都来挂水。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几天我每天都去挂水,确实能明显感觉下巴在慢慢消肿。我觉得我就快要好了。这个时候,学校里开始流行起腮腺炎了,特别是我们班,一下就病发了好几个,在一个星期内,几乎每天都有一两个同学缺席,经询问,都是腮腺炎。同学之间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也被感染上。

这时候同学之间开始流传一种说法,那就是我一开始就得了腮腺炎,却一直来上课,传染了其他同学。我竭力向他们解释我只是扁桃体反应,不是腮腺炎。

就在我右边下巴康复之后,几乎是无缝连接,我的左边下巴也开始肿大了,我觉得我是不是应该在家休息一下,但我妈却觉得扁桃体发炎而已,不能影响上课。于是我带着肿大的左下巴继续上课。这个时候学校里腮腺炎已经扩散到其他班级去了,情况并没有好转。同学们发现我左边下巴也肿大起来,更加怀疑我就是始作俑者,之前是右侧腮腺炎,然后转移到左侧了。我再次被带到医院,这次我很认真得听到医生告诉我是扁桃体发炎,还建议我如果经常发炎可以考虑切除扁桃体。

我再次和同学们解释了我的病症。这时候,我们的班主任,在班会课上告诉大家最开始得腮腺炎的人是一个四年级的同学小N,小N也和我在同一个小饭桌,小饭桌也有不少班上的同学,是他感染了其他人。我私下里算了算时间,小N生病的时间正好是在我下巴肿胀之后的一两天,而且小N和我的关系非常好,是最好的朋友之一,每天中午都在一起玩。我自己也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真得了腮腺炎,然后传染了所有人,但是我不敢告诉别人。

有一天早上,我刚进班,就听见同学小D大喊我的名字:“xx,就是你,把扁桃体发炎传染给我了!我扁桃体现在也发炎了!”听到这话,我一下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应,默不作声地坐到我的位置上。坐在讲台上的班主任发话了:“小D,你别喊了,扁桃体发炎是不会传染的。”我仿佛淹水的人重获新鲜的空气,又可以自由呼吸了。这时候,班主任和我说:“xx,虽然你是扁桃体发炎,但小D这么肯定说你传染了他,你自己也要注意哦。”

当天下午,小D就去医院了,班主任得到小D家长的消息后宣布,小D不是扁桃体发炎,他就是得了腮腺炎。

后来,我的病彻底好了,可以像平常一样没有顾虑地上学了。然而腮腺炎的传播速度超过大家的想象,我们一个班47个人,最严重的时候只有二十来个人上课,其余都生病回家了。不仅我们班是重灾区,我所在的小饭桌也是如此,原本一到中午熙熙攘攘的学生群一下子冷清了好多。

由于班上情况很严重,学校领导下达了一项指令,让我们班同学在学校的时间里必须戴上口罩,哪怕是上课也得戴着。于是我们成了全校最显眼的班级,毕竟一群时时刻刻戴着各式各样口罩的小学生们是不常见的。现在我还记得,上体育课时,一帮戴着口罩的男生在操场上踢球,无视班主任不能剧烈运动的要求,最后实在是太热了,大家都把口罩摘了,大笑大喊着追逐嬉戏,仿佛不在乎急症的肆掠,把积攒的几个星期的压抑都释放到球场上来。

我妈也担心我感染上腮腺炎,让我每天中午不去小饭桌,而是坐公交车去她店里吃饭。当时已经是初夏了,天气蛮热,每天要先走十几分钟到车站,再坐十分钟的公交车才能到。走在路上被太阳烤着的感觉很不好受。当时我很爱看报纸,每天中午都在读报中度过,但是每次看到一半就得出发去学校了,又得重复一遍被太阳灼烤的过程。

疾病的风波还在继续,但情况已经好转不少了。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当年我得的是不是腮腺炎,如果不是,那小N患病的时间和我扁桃体发炎的时间也太巧合了,不得不让人怀疑。如果是,那就是当年的医生误诊了?一切都不得而知。也许生活中也存在如同故事一样的情节,毕竟艺术源于生活。

记得是5月13日中午,我像往常一样在我妈的店里吃午饭,一个阿姨拿着报纸匆匆走过,说四川昨天地震了。我正忙着往嘴里塞饭,我妈说昨天爸爸看了一晚电视,地震很大很严重。

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地震的严重性,但随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电视里接连不断的播放地震救灾的节目。“众志成城,抗震救灾”的口号不绝于耳,依稀记得最开始播报的震级是7.8级,和唐山大地震一样,后来又改成了8.0级。那段时间全国人民都注视着汶川,每天都有不同灾民从废墟里被救出的故事,与此同时也有不断上升的死亡人数以及失踪人数。数学老师不止一次在课上感慨多少优秀学子就这样失去鲜活的生命,本来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现在回想起来,2008年不止是地震,一整年都是大事件,年初的南方雪灾,那是我第一次遇到那么大的雪,从学校回家的路上,根本没法骑车,我和妈妈踏着雪一步步走回家,走了两个小时。我们家乡还好,有些南方城市真的陷入困境,上演令人不忍观看的悲剧。年初开学后我写的一篇作文就是“大雪无情人有情”。

后来北京奥运火炬传递遭到境外份子的阻挠,残奥运动员金晶坐在轮椅上紧紧护住火炬,不让其被抢走的照片登上了报纸最显眼的地方。再后来奥运会开了,全世界人民都认识了一个九岁的小姑娘,想想独自一人站在几亿人观看的舞台上,是多么有压力的事。同样还有刘翔,更是担负十几亿华人的希望,遗憾退赛,一时间各种骂声向他袭来,换成普通人可能一辈子也走不出这种阴影。还有熬夜看了男篮中国VS美国,记得姚明为了救一个球,不顾受伤的危险,飞身扑向底线,虽然最后还是输了,但那届男篮也打进8强。

再后来我就上六年级了,班上换了一个教毕业班经验丰富的数学老师,一来就把我们所有的副课全占了,拖堂占课成了家常便饭,不过每天都很充实。现在的小学生很难体验到那种没有副课、中午加课、别人放学我们还得留下来考一场试的感觉了吧。

曾经看过一句话,大意是要想成为流传千古的艺术巨匠,他的作品里必须要有悲天悯人的情怀。2008年对于中国人来说绝对是多灾多难的一年,但又给了人希望和信念,可能是上帝也想成为一名艺术巨擘,才塑造出这样一个悲情而难忘的2008。

2018.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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