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外婆,我妈

昨晚在华人教会分享,大家是怎么认识死亡的,结合自己的经历说说。我就说了说我的认识过程。

第一次对死亡有朦胧的感觉是3岁的时候。说起来是家族悲剧了,奶奶跟二伯的老婆也就是我的二妈吵架,婆媳关系很僵,奶奶也是个要强的人。一来二去,居然有一次喝农药。当时记得,奶奶喝完就倒在了地上,同村不远的一个男人看到之后很惊慌,在远处大呼你这老奶奶做什么!至今我还记得,那声音很刺耳。当即村民大声呼救村里人,奶奶随后被放到铺着棉被的板车里,应该是大家拉着快跑到镇上的医院。可是已经晚了。自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奶奶,印象很深的是外出打工回来的五叔在奶奶的坟前哭的很伤心。其他人是什么样我已经不记得了,因为平时见到五叔的机会少,所以见到一次印象很深。现在对奶奶的印象,只留在她背着我在乡间的泥泞小路上走路,奶奶当时穿的是绿色的军球鞋。听我妈说,我生下来得了肺炎,长到两三岁怕冷常咳嗽,奶奶抱着我睡,同时用在烧锅做饭的时候烧的火热的砖头包在布里放在我身边,给我取暖。那时候,对于死亡的认识,就是很长时间不见面,后来才知道再也见不到了。二妈也是个性子烈的女人,奶奶死之前说,我的五个儿子不会放过你。二妈二话不说也喝了农药,大家用肥皂水灌她,盆里的肥皂水被她一脚踢翻,死活灌不下去。也没抢救回来,几天内死了两个人。二伯自此之后拉扯着堂哥堂姐,后来都能独立了才又找了个老伴。家里下葬,把奶奶和二妈葬在隔壁,希望他们死后能和好。每次回去给奶奶上坟,爸爸总会插上几根烟,我才知道,原来奶奶生前抽烟。插的烟一开始是一块六一包的红梅烟,后来是两块五一包的醉翁亭,再后来是十多块一包的金皖,现在则是软中了。我爸常说,你奶奶身体好,不是寻短见,现在就享福了。八个儿女,一年到头轮换着过,多好。奶奶也很不易,因为爷爷走的也早,爷爷癌症去世,走的时候我爸尚未娶我妈,我五叔才十几岁。据爸爸说,爷爷去世的时候,很满足,因为生了很多儿女(五个儿子,三个女儿,我爸是老四,到我这一代,我在我八个堂兄弟中也是老四),爷爷是独苗,一枝散八叶,够了。当然,家里穷,除了五叔没要饭,我爸跟几个伯伯都要过饭,我爸6岁跟着奶奶和他的哥哥们出去要饭,8岁回到家开始上一年级。反而是,我外婆家境稍好一些,只要过很短时间的饭。十分穷跟九点五分穷的差别吧。安徽自古就是个穷地方,不然也不会有个小岗村了。呵呵。

奶奶和爷爷,摆在大伯家的书记上
从左:大伯、堂弟、五叔、三伯、二伯
从左:我爸、大伯、二伯、五叔、三伯、堂弟
给奶奶上坟


爸妈在二姑家

第二次,是8岁的时候,外婆去世。外婆的了帕金森,特点就是手不断地颤抖。小时候到我家过几天的时候,喂我吃饭,一直抖,结果勺子里的饭还没送到我嘴里,就全抖掉完了。我妈从地里回来看到,说,妈你看你怎么喂你的外孙的。外婆乐呵呵的笑,此后,就是把碗放在离我更近的地方了。我到现在还记得外婆乐呵呵的样子。后来,外婆病重去世了。我妈,我姨,我舅哭的很伤心。我外婆去世好几年,我妈晚上做梦梦到她还是一脸眼泪。每年带我去外婆坟上烧纸放炮,时不时还会在那抹眼泪。想念自己的妈,有时候也为生活的艰难而流泪,虽然外婆看不到听不见,但是我妈还是把外婆当成了倾诉的对象,外婆坟前再也藏不住自己的软弱和委屈。外婆去世之后,我才知道,死亡是很可怕的,能把你最亲的人带走。外婆对我很好,每次去看外婆,外婆总是能从她的床头拿出东西,有时候是一点零花钱,有时候是别人带给她的好吃的,都是一股脑塞给我。我妈三个姐妹,我家当时最穷,外婆也很心疼我妈。外婆一生生养过7个子女(5个女儿,2个儿子,我妈排行老五),2个姨妈在三年饥荒中饿死,后来外婆还在路上捡了一个逃荒的小男孩,也就是现在我的大舅。


小舅、小舅妈、二舅妈、外公、外婆、表弟表姐
外婆与外公

2015年的老照片:

从左:大姨、我妈、二姨。大姨性格爽朗,声音洪亮,二姨在镇上开火锅店
后排左:二舅家表弟、二姨家表哥、二姨夫、大姨夫、我爸、大姨家表哥;第三排左:小舅、小舅妈、二姨、大姨、我妈,我,大舅家表姐、大舅家表姐夫、大姨家表姐、二姨家表姐、二姨家表姐夫;第二排:表舅妈、二舅妈、二舅、外公、大舅、大舅妈、大舅妈外孙;第一排:表舅家表妹、二舅家表姐、我妹、小舅家表弟、大舅家表哥孩子夫人一家;二姨家表姐一家、大舅家表姐跟小儿子
左起:小舅、二姨、外公、大姨、二舅、我妈、大舅
我爸、大姨夫、二姨夫。大姨夫常年穿梭于安徽和浙江,开大货车的。

年迈的外公:

也曾年轻过

上师专时候的小舅也是个爱锻炼的人:

第三次,就是我妈。我妈年轻的时候身体不错,除了由于常年喝农村的较硬的生井水导致的肾结石之外,没什么其他毛病。记得小学的时候,放学回来,在农村的田间小路上,还带着小铲子铲一味利于排石的中药,叫什么我忘了,搞了很多,在地上晒了一地。后来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结婚欠的债还不完,种田打工来钱太慢,我爸心一横,借了八千块,到合肥跟打工认识的朋友办工厂。自那过了十多年到2010年以后,日子才真正地好了起来,到我初中的时候,我已经可以想吃镇上的卤菜就买了。小时候爱吃包子,曾当着众多亲戚的面说,将来我有儿子我让他天天吃包子。说这话的背景是,当时五天一逢集,我妈赶集居然没买包子,希望落空,气了一天,所以许下这等宏愿。直到现在,我还是很喜欢吃包子,到了美国吃不上,还很怀念传大附近的几家包子店呢!传大附近大约有四五家包子铺,都吃过,味道尚可。但最好的味道,在老家的镇上,小时候吃一块六一笼,一笼八个,胡辣汤免费喝。我妈近年来血压高,胃也不好,肾脏更是老毛病,结石常犯,上研一还是研二的时候,体检在肝的附近查出了一个超大的肿块。电话里说,我心里一阵冷汗,生怕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后来活检是良性的囊肿,问题不大,做了手术取出来就好了。我妈躺在病床上,我知道,我妈真的老了。我妈小毛病一直不断,就放佛一辆老爷车,摇摇晃晃的,时常需要去医院检修。妈年轻的时候爱喝点酒,自从查出高血压,便很少喝酒了,这一个小小的爱好也没了。我常说我妈命不好,年轻的时候穷吃不上好吃的,后来能吃上了却吃不了了,一天到晚劳碌,不爱旅游,出去了也牵挂着家里厂里,从来不放松,这么些年来从未变过。有时候我很为我爸庆幸,娶了个好女人。我妈很勤劳,很会持家,为人大度正派。小时候,我爸常年在外打工,我妈一个人带着我跟我妹在家里直到我上了能住校的初中,才出去跟我爸一起,带着我妹去打工的合肥上学,自此开启了我一个人上初中高中的六年时光,好的是合肥离老家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不远,我妈常回来看我,镇上亲戚也多,也不感觉孤单。经常想起的是,小时候我妈挑着扁担,我跟我妹一人坐在一边的兜子里,在田边的小路上走。因为我妈生病,所以我痛恨死亡。

手术前的我妈和年轻时的大姨:

老婆拍的,我不在


大姨和大姨夫在中山陵

人活着的终极意义是什么?到底该如何看待死亡?不知道,还是把手头的事情做好,珍惜当下,珍惜亲人。


左起:二姨家的二表姐、大姨家的表姐、二姨家的大表姐,大姨家的大表哥,那个小的是我,摄于大姨家,1994年,我两周岁


十周岁纪念照,摄于老家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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