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园》:残雪的精神迷宫,暗夜般混沌、浓郁而诡秘

残雪是何许人也?残雪(1953年5月30日-),女,湖南耒阳人,中国当代作家,被誉为先锋派文学的代表人物,也是作品在国外被翻译出版最多的中国女作家。瑞典的马悦然院士说:“残雪这位女作家是中国的卡夫卡,甚至比卡夫卡更厉害。”美国的苏珊·桑塔格说:“如果要我说出谁是中国最好的作家,我会毫不犹豫地说:残雪”。2020的诺贝尔文学奖的榜单上,残雪的赔率高达第三位。

《茶园》是残雪的最新小说自选集,阅读这本书,读者从普普通通的日常慢慢进入到一个奇诡无比的世界。读残雪的作品,能看到博尔赫斯、卡夫卡、石黑一雄等很多大文豪的影子,但残雪又跳脱出西方文学各种主义通常的范式,写出了一种崭新的、无法完全被现存文学理论解释的文本。



和书名同名的《茶园》的开头很日常,写祖母让黄石去黄伯的茶园玩一玩,说那边天天出太阳,还嘱咐他一定要回来。黄石很纳闷,为什么祖母会认为我回不来了呢?看到这里,读者似乎已经能感受到后面暗潮汹涌的故事情节了。残雪用稀疏平常的口吻描写了黄伯的茶园:它被一层雾气笼罩着,园子里满是啃食树干的白蚁,茶树都是枯死的,没一棵能存活下来。在收获的季节,这些白蚁就会排队自杀,黄伯会带着它们去市场上卖掉。黄石一开始觉得这个茶园很违背于常理,但是待久了之后,他竟然开始觉得这里是个很好玩,很有意思的地方,也愿意做黄伯的接班人来继续管理这个茶园。所以你瞧,祖母还是对的,黄石去了茶园之后就回不来了。

这样的故事让我们反思我们自己身处的社会,我们是否也和黄石一样,身处一个阴暗又奇特的地方但不自知?我们的钱财是什么换来的?大批自杀的白蚁到底在控诉着什么?我们是否也会颠倒是非黑白,把大雾说成是阳光灿烂?



《秘史》这个故事也有一个很平常的开头,有一个咖啡馆的馆长叫赫爸爸,主人公经常去他的咖啡馆一边工作一边享受现磨咖啡。但是后来,当主人公听说赫爸爸丢了一只金孔雀之后,故事情节急转而变。主人公开始出现一种奇怪的幻觉,只要是和赫爸爸有关联的人,他就觉得人家长得像鸟,行为像鸟,气味像鸟。慢慢地,他开始认为自己其实就是赫爸爸丢了的那只金孔雀。

我们是否也有过相同的感觉?自己的身份好像从出生起就是固定的,总觉得惶惶然不真实。就像庄子梦蝶一样,我们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梦见了这个世界,还是世界上的某个存在梦见了我们。或者没准我们活在楚门的世界,不知不觉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并感到满足,而我们真实的身份将永远不得而知。



《艳遇》这篇小说照例有一个平常的开头,快要三十六岁的飞子老师收到一封情书,是一个烟厂的工人寄给她的。对方说他在公交车上遇见了飞子老师,费尽周折查到了她的地址,请她不要见怪。但是他在信中没有说自己的地址,也不指望飞子老师给他写回信。飞子老师虽然是独身主义者,但是对有人默默喜欢着她还是感到一阵悸动。她想去烟厂看一看,没准能遇见那个人呢?但是当她赶到烟厂时,发现那个地方并没有烟厂,而是变成了一个砖厂,有一个砖厂的工人告诉她,她要找的那个人进了派出所。当她再赶到派出所去找写信人时,人家却怎么也不肯出来见她。飞子老师还是觉得自己恋爱了,和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恋爱了,甚至和飞过公交车窗外的白鸽恋爱了。

看完这篇小说,我就想起自己睡着的时候想小便时,就会在梦里一直不停地寻找厕所,但是找到的厕所不是坏了,就是人满为患不能使用,要么就是厕所暴露在大众的目光之下,能用也不好意思用。我认为飞子老师潜意识中一直和自己想找男朋友的欲望作斗争,所以才做了这么一个梦,最后爱上了化身成白鸽的另一个自己。



以上三篇小说是残雪《茶园》这本书中的浮光掠影,书中还有很多更古怪,更复杂的意象,比如《我的大草原》中的鸵鸟草原,《幸福》中不断变形和生长的老年公寓,《姥姥的小房间》中黑洞洞的深坑,《海藻》中沾了黏糊糊海洋生物的墨绿色手提包,《古城墙》中从泥土中一截一截冒出来的人墙,《绝技》中可以飞檐走壁但不自知的蜘蛛人……

在平淡无味的日常中,读一本残雪的小说,就好像经历了一场盛大的幻象,又好像受到了一次巫术的洗礼。残雪洞察了世界混沌的本质,和人性中阴暗、诡谲、不为人知的一面,并把这些诉诸于自己的文字,在小说中展现出来一个庞大的精神迷宫。我们就像《茶园》中的主人公黄石一般,走进这个迷宫,就心甘情愿地沉沦,然后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日常中去了。

如果你觉得你是一个足够有定力的人,那么就来和残雪这个老巫婆较量一番吧!看看最终是残雪梦见了我们,还是我们梦见了残雪这些奇异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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