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 醒时已是重归人

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影影幢幢朦朦胧胧来来往往的是匆匆转世的魂魄么?难不成地府如今也如凡间市集熙熙攘攘,她努力地想要分辨清楚,眼前却总是有些模糊。手脚束缚般地绵软无力,挣扎了许久,不得其法,正值放弃之际,突然觉得手腕上一紧,耳畔的声音有些熟悉:“阿芜。”

倏忽,只觉额上有些凉意,她神识渐明,睁开了眼睛便看到眼前之人。一如往常般威严之态,只一双星目透着藏不住的慈爱、担忧、惊喜……怎么回事?是在做梦吗?她又用力闭上了眼睛,直到耳畔再传来焦急的呼唤。

心中莫名惊慌,握紧拳头,直到手心传来指尖刺痛的感觉,她这才又睁眼,叫了声“父君”。声音如蚊蝇般弱小,却让眼前人的笑意和惊喜更加明朗。“都是父君的错,只要醒来便好,醒来便好。你且放心,父君会处理好一切的。”说罢,不等她有所反应,便匆匆离开,神色肃然。

怎么回事?她想抓住父君将事情问清楚,无奈父君离去的太快,只记得自己从那九重天的云端跳下来,难不成是父君救了自己?可是父君早被那天帝禁锢在八荒之境,又怎会与本应身死的自己在一起?她心中甚急,只想追回父君问个清楚,慌忙起身,只觉一阵头晕目炫,连忙扶住身边的琉璃床柱,定了心神,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摆设分明是自己先前所住的琉璃殿。

这……这琉璃殿分明在自己嫁去重昭仙君后被青丘狐族所毁,如今竟这般完好无损,记得这建造宫殿的琉璃皆是父君从各处费尽心思求来,盖因这八荒物资极其匮乏,方圆几百里都不曾有色彩斑斓,父君怜她女儿心思,便竭尽所能为她建了这所琉璃殿,当初听闻琉璃殿被毁,她险些要去青丘找那始作俑者拼命。只因重昭仙君一句:“为一所小小的宫殿便与人争论有失身份。”她便放弃了,呵,为了那人,她尊严丢掉不知几何,如今想来,简直贱如草履,愚不可及。

她笑了笑,伸手擦掉了腮边的泪水,为这样的人流泪又有什么意义……便是灵力全失跳下云端,他不也是未发一言么。想来,此时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是难看,她坐在妆台前,欲细细端详,这五百年的光景到底在她脸上留下了何种痕迹。

“啪”,琉璃梳跌落在地,碎成节。将她的恍惚震裂开,她伸手抚过面颊,心里全是震惊:“怎么会……”这镜中人分明是自己幼时模样,一团孩子气的面容此时笑中带泪,看着十分滑稽。她噗嗤一声笑了,也不知是因为自己的样子还是重归的喜悦。再也顾不得那记忆里的酸楚,疯了一般出了内室,跑出了殿门,只着了中衣的她奔跑在灰暗的八荒旷野,飞起的白色衣袂如羽翼,蛮荒仿如被撕裂,无端腾起灵性,如风空来。

“都出来吧!”她停下脚步,似有所感,神情期待而又惶恐不安,她需要确定,是梦是幻,是实是在。

周围的晦暗随着这一声逐渐褪去,藏匿在其中的影子逐渐现形,她终于看清,那些过去放弃的是如何深刻的信任与倚重。

“殿下!”

感觉到这久违的肃穆,她再也忍不住,蹲下抱膝痛哭出声,余下一众面面相觑。

“谁欺负了我儿!”听得大喝一声,那晦暗又卷土重来,形神分明的一众又隐匿而去,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幻影。

“父君,你又把他们吓跑了。”她起身时已拭掉泪水,只眼圈依旧有些红,嗔怪着拉扯着北武狐君的衣袖。对于女儿突如其来的亲昵,他有些怔愣,记得她从小失了娘亲,自己又时常在外,因此总是不亲近,如今大概是被吓着了。片刻回神,他有些手足无措地将她抱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背,沉声道:“阿芜莫要怕,有父君在,任何人都欺负不得你去!刚才天帝已然承诺,必然会严惩那青丘狐族,还我儿一个公道!”

她楞了一下,蓦然想起往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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