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不是开始的开始

事情的开头是在七月初的一个上午,当然,我指的是这本姑且叫做“书”的东西,在经历了贯穿六月末和七月初长达两周的“期末烂醉嘉年华”之后,我和我的哥们儿唐被叫到了吴教授的办公室,他对我们说:“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我和唐面面相觑,谁也没回答,不过也许我们只是还没从宿醉里清醒过来。

吴教授摇着头,边翻一个文件夹边说:“坏消息就是你们挂掉了目前已经公布了成绩的所有课程考试,无论是必修课还是选修课,这还不包括你们缺考的那些,如果你们下个学期还想在这里继续读书的话,唯一的选择就是找个没有挂掉他课程的教授,让他给你们作补考的担保。”

“你瞧,我们还有个机会!”唐露出一脸傻笑,嘴里全是杜松子酒味。

“接下来就是更坏的消息。”吴教授从文件夹里抽出了两张花花绿绿的纸,

“这是你们目前唯一没有公布成绩的试卷,也就是我的中文课。”他晃了晃手里的纸,像在摇晃一面破烂的旗子。

“为什么你们两个混蛋的试卷会搞成像莫奈的画一样?在考试的时候你们不是只有黑色的笔吗?”

我们当然知道为什么,只是出于对教授的敬意,我们选择把这个会让他后悔碰了那两张试卷的答案埋藏在心里。

“我给你们两个月的时间,”吴教授把两张试卷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我很庆幸我们没有告诉他那些色彩的由来。

“如果开学前你们两个不能拿出一点像样东西让我对你们刮目相看的话,那你们就不用订回来的机票了。”他对我们挥了挥手,“不用我提醒,你们应该也知道学校的规矩,你们预缴的学费休想拿回去一分,现在,赶快带着一身臭气从我的办公室滚吧!”

事实上,我是直到下午五点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我从床上爬起来,回想起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我害怕了,我是说,我简直要吓尿了!

所以当我看见唐悠闲的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哥儿们,你还没醒酒吗?”我对着他大喊:“你不知道我们要被退学了吗?”

“放心吧,老兄。”唐露出他标志性的傻笑:“我们一定会写出让吴老头吓一跳的东西来。”

“你是说我们两个可以在九月初以前写出让一个中文教授震惊的东西来?除非这次我们不等纸晾干就交给他,不然我真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好主意了。”当时我并不相信。

“最妙的一点就是,我们完全不用自己写!”

唐递给我了一本书,那是乔万尼·薄伽丘所著的《十日谈》,书中描述了中世纪的一场瘟疫期间,几个人聚在一起,分享彼此的故事,而他们所讲的那些故事,则从不同的视角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环境和人们的思想。

在我看完《十日谈》之后,我只能说这简直是天才!无论是乔万尼还是唐!

我们也有类似的故事可讲!智人史上最庞大的战争才过去不到二十年!确切的说,我们现在还处在战争之中,只不过是最近几年来大家才开始真正变得满不在乎!

我们只要借用《十日谈》里描写的手法,找几个亲历者来,让他们讲讲各自的故事,很容易就可以写成我们自己的《十日谈》,只是我和唐更喜欢称之为“智人们是怎么保住了自己的午饭钱”,不过的确就和唐所说的一样:“我们完全不用自己写”。

但这并不就表示我和唐没有用心,只是要单纯的去鹦鹉学舌,恰恰相反,我们对这场战争以及它所带来的影响,抱有相当浓厚的兴趣与诸多不解,例如和所有战后一代一样,我们不理解为什么我们自称智人,而父辈则告诉我们,先前人们更习惯自称人类。

当然,对于两个差一点被退学的大学生而言,我们不想去触碰那些高高在上的“战争和参与战争的人”,也不想搞什么战争反思,我们只想降低一些高度,更近距离的去好好看清楚智人们给自己找的这场史无前例的大麻烦。

我们希望自己能不受那些描述同样战事的鸿篇巨著的影响,不再从传统视角来审视这场战争,而是去好好看看那些身为普通人的故事。

这样一来,也许我们不但能搞懂“智人”和“人类”的问题,说不定还能找到当回“人类”的办法。

我和唐跑了很多地方,博物馆、图书馆、疗养院、退伍军人中心,还征求了很多人的意见,最初,我们只想找一些经历了整个战争的人,这并不难,但随着我们两个对这场战争了解的加深,我们心中有了更多敬畏,我们想也许这件事不应该仅仅是为了应付吴教授那么单纯。

在这过程中,我和唐都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心中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同了,但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我们现在还说不清楚。

所以我们在人选方面花了更多的心思,也许身为普通人,他们不能对战局走向起到什么影响,但至少我们要求他们每个人在战争的各个阶段都得有些特别的经历。

最后我们找到了八个人来讲故事,他们的身份相差悬殊,我和唐还凑了三千块钱付给其中的两位,付了玛德琳·“抱怨”·赫斯特两千,二十年前他好歹算是个名人;另外的一千给了马思文,就是他教给了我们这个方法,他当时对我们说:“给我一千块钱,你们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

不同语言间的翻译也是由我和唐来担任,还有免费的在线翻译服务提供商,因为我只懂一半中文,而唐只懂一半英语。

我们搬了几把折叠椅,借到了美术学院的素描室,最难的部分是把他们八个人同时都请过来,毕竟其中的六个人没钱拿。

但我和唐还是做到了,虽然搞得像个戒酒互助会,但我们的确是做到了。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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