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漫记·16 极限跨越

我们骄傲靠谁支撑?

是谁在这极限环境下开山筑路?

是谁在这藏民也难以生存的地方端枪站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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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今天,将是从成都出发后距离和时间最长的旅程。

关于国道的编号规律,常言说得好:3横、2纵、1北京(以上是我瞎编的) 。3字头的国道走纬度横向,比如318国道(部分为川藏线),是东西沿纬度线贯通;2字头的是经度纵向,比如214国道(部分为滇藏线),则南北向按经度线贯通;1字头的以北京为中心辐射。105国道是北京到珠海(经过九江),109国道就是北京到拉萨。109国道中最著名的路段是西宁到拉萨的青藏线。

一般认为青藏线路况是最好的,但沿途景色单调。常见的自驾模式有川进青出和青进川出两种,前者是先使劲玩,累了从青藏出来;后者是先从青藏线开始适应,在回去时突破川藏线。

我们走的是哪条线呢?先是川藏线的前小半截(成都到新都桥),现在又是青藏线的后大半截(格尔木到拉萨),很奇怪的走法。

今天是青藏线上难度最高的一段,要跨越著名的昆仑山和唐古拉山,经历最高海拔和最长的单日路段。

01 万山之祖

早起,再来一碗羊杂碎汤,里面有不少羊肝。离开西北就不太可能吃到这么正宗的羊杂汤了。

8点从格尔木出发,这个时间已经有点晚。途中遇到以前没见过的进藏方式:轮滑,公路上这么往西藏扭呀扭的人还不少。

装扮和骑行基本相同。轮滑的人告诉我们,说从西宁到拉萨,大约需要22天,每天100公里左右。能滑则滑,不行就走。以路况而言,或许只有青藏线才能轮滑。

好像挺有意思。但我们开了一段时间后,再也没见过轮滑者,这一路都是上坡。后来有骑行者告诉我,的确有轮滑进藏的,有些靠的是上坡扒货车,有的则卸掉轮滑鞋在路旁招手。原来,轮滑也是徒搭。

进昆仑山一路堵车,到了海拔4000才通畅些。

昆仑山号称“万山之祖”,在汉民族的崇拜系统中地位很高,因为在汉代以前,昆仑山是我们先祖对西土世界认知的极限。大家都知道昆仑山上有瑶池,是西王母的洗澡盆。于是,109国道旁就冒出来一座用钢筋水泥搭建的水坝,围出一个小水库模样的东西,标注为“瑶池”,又有一座崭新的有点像庙宇的建筑,外面写着西王母文化景区。或许那是西王母的更衣室吧?

昆仑山口

别看有什么蟠桃园、金銮宝殿之类的,其实神仙们的生活基础设施相当糟糕,不然王母娘娘和她的女儿们为何总是从天上下来找各种地方洗澡?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她们就是一群暴露狂,喜欢满世界裸奔,运气好还会被阿牛哥偷了衣服然后要挟那啥那啥的。我猜测这个景区的建设者一定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此将瑶池建在大马路上坡拐弯处,这样可以让所有走青藏线的人都有机会看女人洗澡。

注:西王母是不是王母娘娘是个扯不清的话题。中国是个泛神教国家,各种传说、诸多神祇混杂在一起。如果你知道《山海经》中对西王母相貌和身体描述,偷看她洗澡百分百不举,被当场吓死的概率也很高。只做一个提示:虎牙豹尾。

临近中午才开了200多公里,上到昆仑山口,海拔4768,是这回西行的走过的最高垭口。经过半个月的过山车式的磨练,只要深呼吸几下就没啥反应。爬昆仑山很容易,坡度极缓,到了隘口都没觉得比四周高出多少。

02 可可西里

昆仑山口有杰桑·索南达杰的塑像,他是为保护藏羚羊而牺牲的环保卫士,值得敬重。他的牺牲,也使得中国民众的环保意识提到一个更高的层次。有时候,对于社会的推动,一个普通的人的死亡,所产生影响会超乎想象。

杰桑·索南达杰塑像

或许是因为盛夏时节,可可西里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荒凉,地面上也有稀疏矮小的青草。但除了政府设立的少数机构房屋之外,却见不到任何藏民和牲畜,可以想象,在一年的绝大多数时间内,这里的生存环境该有多么恶劣。

可可西里最有名的当然是藏羚羊。本没指望一定能看见,没想到一路上还真遇到一些,此外还有藏野驴,有单只的,有三五成群的,抬头张望、埋头吃草。

藏野驴

藏羚羊是种很优美的动物,个头不大,身材苗条,角长而尖,向前翘。其实和非洲大草原的羚羊也没啥区别。当年,杰桑·索南达杰和陆川的《可可西里》,将之前并不为人熟知的藏羚羊弄得举国皆知,以至于被选入了北京奥运会吉祥物。

藏羚羊

青藏线并非想象的那样平坦,可可西里一段在修路,颠得人七荤八素,真的就没有好走的进藏路。这些地基太浅的国道、省道,永远进行着这样的循环:新修路——超载货车将路面压坏——维修——继续压坏——维修——压得更烂——推倒重来。理论上全世界任何路也都会这样,问题在于我们的循环速度太快了。在青藏高原冻土层地质构造情况下,这个问题无解。

你不要相信谁说哪条路多么好或者多么差,等你来了,保证不一样。藏区的路,总在变。

这让我想起古希腊唯物主义哲学家赫拉克利特那个著名的论断:“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多么朴素的辩证法,以此我们可以得到很多类似的推论,比如:“你不可能和同一个人上两次床。”诸如此类。唯物主义理论和辩证法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03 跨越长江

出了可可西里,过五道梁、沱沱河。

五道梁海拔不到5000米,但是氧气含量只有40%,据说是青藏线上高原反应最强烈的地方,我们好像没什么感觉。

沱沱河是什么?它发源于唐古拉山,下一段叫通天河,再下一段改名叫金沙江,最后又成了长江。是的,我们今天跨越了长江,宽度约20米。因为太不起眼,我都忘记拍摄了。

之后过风火山,海拔5010,越走越高。

理论上青藏线海拔很高,实际上基本见不到任何陡坡,与川藏线有很大不同。青藏线这一段就是一直在高海拔的缓坡上,没有一条隧道,新建的青藏铁路也基本平行于老国道。

几百里的无人区,天那么蓝,白云离你那么近,就像悬在头上一样。

晚上六点半到达雁石坪镇,海拔4700米左右。雁石坪镇仍属青海格尔木市,是青藏线青海段最后一个驿站。晚饭前有强烈的晕眩感,明显的高反,吃完饭就好了,看来低血糖的会使得高反更加严重。

在高海拔地区,沸点降低,炒菜影响不大,炖煮却很麻烦。你见过用高压锅炖面条么?沸点70度的地方,不用高压锅方便面都很难泡开。

雁石坪镇

04 来到西藏

晚上八点四十到唐古拉山口,这里海拔5231,是青藏线的最高点。此刻夕阳西下,可见远处冰川,垭口冷风刺骨,不穿羽绒服或冲锋衣没法出车门。

唐古拉山脉是青海和西藏的分界线,出发16天后,终于进藏了。

晚上十一点,到达藏北那曲州安多县。这是本次跨越中遇到的第一个县城,行车15小时,已无力前行了。此时,镇子里到处都是进藏的自驾车,住宿价格高昂且基本无房。后经掮客介绍,入住兵站招待所,也是挺有趣的经历。

兵站里只能提供两瓶70度温水,因水质问题也不能喝。夜晚气温只有4度,当然没暖气,只提供一床被子,想不出这帮兵哥哥真是怎么扛下来的。

脱了鞋子裹着被子穿着羽绒服和衣而睡。这里的海拔4700米,第一次在这么高的海拔上睡觉,高反带来的入睡困难愈发严重,虽是累极,一夜里也只能半睡半醒。

凌晨两点起夜,房外大雨如注。去卫生间方便,见到一位很健壮的小伙子,也是自驾的游客,正在洗脸池前呕吐。前文提到过的,身体越壮,高反越重。

尾声

在安多入住后,相公拉着兵站的一位士官,给对方看相机里的照片。

“你看,唐古拉山口,5231米,我还能跳跃,一点反应也没有!”相公兴奋道,他终于找炫耀的机会了。

相公是我们队伍中几乎对高反免疫的人,猴精般的身体,无比旺盛的精力,真让人惊奇。长时间的自驾,确实需要一位优秀的主司机。

那位士官很和蔼的,扫了一眼照片,微微一笑:“你路过,没反应不奇怪,你在那儿住几天试试?”

无论是昆仑山口还是唐古拉山口,这么多年来牺牲过不少守卫的官兵。

包括我在内,几乎每个初到西藏来的人,都在不停地算海拔,仿佛每上了一座高峰,就实现了多少人生突破似的。

回想今天的旅程,傍晚经过一座5000米左右的垭口,看看那山顶的哨所,看看路旁那些浑身肮脏,睡在帐篷中的养路工人,再想想自己,我们突破了什么?

我们骄傲靠谁支撑?是谁在这极限环境下开山筑路?是谁在这藏民也难以生存的地方端枪站岗?和他们相比,我们算个什么?

今日的极限跨越,我不骄傲。

后记

本篇内容沉闷,像本流水账,这段大跨越实在是枯燥劳顿。

再次说明,由于很现实的原因(精力、时间、网络),本游记并非实时,而是有一段时间的滞后。每天我坐到车上后开始写备忘,记录路途的观感,几天后再整理、补充、配图发布。

为了保持读者对阅读的期待,我不会说现在在哪里,与实际到底差了多少天。为什么叫“西行漫记”?就是因为时间之久可能超乎你的想象。路漫漫,16天了,居然才进藏。

如果你喜欢,请保持耐心。

今天的路途(当然不是在这条青藏线上,而是在西藏的另一个地方)也很劳累,基于研究需要喝点小酒,头晕晕的,早点休息。

修订版后记

这一天的经历,后来分别写了三个独立的短篇,分别是《格尔木的羊杂汤》、《青藏公路,头顶着天》和《独闯西藏的女生,由可可西里失联事件想起的往事》,您可关注作者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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