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玉良然
徐宁接完电话真急了,起身说声我去看一下,便嗖嗖蹿出院门外。
时值春末夏初,碧空如洗,烈日当头,火辣辣的光线肆无忌惮地炙烤着大地,蒙蒙可以看到地表有腾腾气流袅袅升起。此刻正是午饭钟点,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徐宁出得门来,手里还攒着半片馒头,也是真饿了,再急也未舍得丢掉,而是三口两口地将它呑进肚子里。
富有院门旁常年放着一辆飞轮自行车,是儿子上联中时骑下来的。徐宁一把将飞轮抓过来,蹁腿而上,飞也似地朝村西大槐树奔去……
按下徐宁暂且不表,回到屋里来听听三人对话。
今儿他是不是魔怔了?秀芬似在问自己。
魔症就是疯疯癫癫吧?富有问秀芬。
我看他是谋求发财,剑走偏锋!正花说:他肯定在打安徽菜贩子的主意,想趁机捞点外快。
秀芬说:他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可千万别整出啥事来。
富有说:不会的,我对他有所了解,嘴“大”胆量并不大,心眼也不歪,用不着担心惹出乱子。
正花说:这年代,安如本分,因循守旧,只靠卖苦力,心眼子不活泛点,休想赚大钱,做大款!
你就会帮他说话,出事你兜底?秀芬回怼正花。
正花话锋一转,问秀芬:你对他印象还这么差?这段时间白处了?我倒觉着他在努力改变自己,这一点有目共睹,值得称道!他为什么这些日子心心念念想起了发财?还不是为了博得你高看他一眼。请相信我的判断:他要是真的喜欢上你,就不会做出格的事!
富有跟风打帮腔:嫂子,正花说得有道理,你可别瞧他不起,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哪天忽然间抱个金娃娃回来,也说不定。
秀芬听他两口子一唱一和吹捧徐宁,心里似乎也不那么讨厌他了。她又想起了死去的丈夫和儿子……,找一个什么样的人相伴余生打发生活,已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事。她是个安如现状,喜欢清静的人,她也看得出徐宁并不像坊间风传的那样沒正形,也明白他在为了自己而不遗余力去施展自己才能,然而,不管他做什么,其码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对他有那种感觉。她心目中的那个位置依旧被富根牢牢占据着。也或许时间会慢慢改变这一切,走着看吧。
她放下筷子,换了个话题:吃完了咱们合计一下你哥烧“百日”的事。若按九十九天算,该是大后天的事。
正花说:是该烧九十九天,旧俗约成的。这两天咱们把棚里活安排挪挤一下,后天就为“百日”做准备。她见秀芬泪水汪汪的,又说:你也别老是这样,该放下的就心一横放下,大哥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这样消沉伤心。他在遗书中写的那些话,你看了才会真正明白他的心愿。
说到这,她对富有说:事情已经过去三个多月,我看也该让嫂子看看大哥的遗书了,这样对往后生活有好处。
富有点点头,走进里屋拿出那份泪痕模糊的遗书,眼含泪水,将它放在秀芬面前的桌面上。
面对遗书,秀芬眼前出现那天早晨丈夫亡故的一幕,悲伤与辛酸一齐涌上心间,顷刻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啜泣着对富有说:你来念吧,念吧,让我知道这个狠心人究竟说些什么!放心,嫂子挺得住。在我眼里,他就是个不负责任的孬种,不配我为他伤心难过。我有时想起来会憎恨他!
正花看秀芬情绪激动,转身来到她身旁坐下,刚想安慰她几句,秀芬挥手制止道:你不用劝我,我不会倒下,也不敢倒下,还有小勇呢,我要履行做母亲职责,把勇儿培养成人。他叔你只管念吧,正好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富有心有余悸地说:嫂子,那我可念了。此时此刻他眼里也闪着泪花,他极力控制着情绪,慢慢念了起来
秀芬,当你见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走在天堂的路上,生死转换后,我得以解脱,再也不用忍受那无休止的疼痛折磨。
我非常爱你和小勇,因此非常怕死,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但是在癌症病魔的无情摧残下,我终于屈服了,我选择了提前结束我这条早已被阎王爷宣判了死刑的生命。
我死了,一了百了,一家人都解脱了,你千万不要怪我恨我。希望看在十几年夫妻分上能够满足我的两个心愿……
冷不丁,秀芬从富有手中接过遗书,抹把泪水看起来
第一、你要把小勇拉扯大,他念书能念到那里,都要供给他,他是我俩的骨血,是我留在世上最大心事,我知道我对不住孩子。你以后另嫁他人,千万不可慢怠他,我会在那边保佑你们娘俩的。
第二、你听我的话,这也是我的心里话,我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得的是绝症,你就当是老天收取我的命,不用伤心难过,找个好人嫁了,重打锣鼓另开张,没有了我这倒霉蛋拖累,你才会重获新生。
遇事你要多听富有和弟媳的意见,他们是你最靠得住的人。再婚是件大事,要多听听他们的意见。正花雇来的那个单身汉小徐子人品不坏,我早就对他有所了解。处处看吧,处得来就招他上门顶家立户,帮衬你拉扯小勇。你已这个岁数,还带个孩子,心别太高,谁家过日子不是将就接将?一定要给小勇娶个好媳妇。有那么一天,别忘了教他带上媳妇到坟前让我看上一眼,为我烧路香,我就别无他求了……
秀芬再也看不下去了,泪滴吧哒吧哒落在纸面上。丈夫读书不多,不善言辞,性格内向些,在外人眼里是个榆木疙瘩,可他婚后一门心思过日子,对自己和孩子那是无可挑剔。可惜,好人无长寿,老天不眼,无情地剥夺了他的性命。也是自己福浅,福不泽夫啊!她越想越难过,若是在自己屋里,她会大哭一场方解心头之疼!
正花也忍不住泪流不止,她拍拍秀芬,安慰道:行了行了,这都是咱们的命啊,想开些,活着的人就得有个活法。你看,大哥临终也为你想到了徐宁。我知道,这么多年过来,你适应了大哥的生活方式和习惯,徐宁与大哥看上去不同。不过你心里也应很清楚,看一个人好坏,可不可交,关键在心。徐宁到底咋样,你再上心观察观察。
富有也随从正花劝了秀芬几句,秀芬低着的头微微点了点。
正当三人陷入了沉默之即,徐宁打来了电话,他问富有,下午他不回来了行不行?富有看着正花,又看看秀芬,用目光征求二人该咋回。秀芬盯着正花,意思让她说话。
正花眨巴眨巴眼:你问问他咋回事!
富有问了,徐宁回话说,三句两句说不明白。
正花刷地拉下脸来:叫他必须马上回来说明白情况,否则不准假!
对,说明白了再说!秀芬附和着作出了表态。
富有听后,一通电话打了过去,过了不到一袋烟工夫,门外传来停放自行车的声音。
徐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