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西江南望渺天涯，岁岁清明不在家。”
这几年的清明节我都没来看你，只因山高路远，我想你在那边过得一定很清静、安心，冥冥中你的护佑，儿孙顺遂。
你若在，是否认得出小外孙、外孙女？你的孙子、孙女和两个大外孙你肯定认得出！
你若在，是否欣慰于儿女皆已购房，儿子和大女儿还不止购一套，还是你依然会为大家的生活和工作操“冤枉心”？！
以前，总觉得你没事瞎操心还爱多管闲事，总觉得你有时间休息一下不行吗？你的哥嫂弟妹还有他们儿女的事情，你总是惦念着。他们的终身大事来找你，你为他们牵红线；他们家闹矛盾来找你，你苦口婆心去劝和；他们家生活不宽裕，你连一包胡椒粉都替他们买……
如今你躺在一方静土，不问外界光怪陆离。这样，也好，至少在无病无灾的世界，无纷无扰，无痛无忧！
02.
前段时间回去，进屋就瞥见你笑吟吟的灵相，犹如许多年前回家时你一边接过我们的行礼一边问这问那，这远道而归风尘仆仆的不孝子，让你在门前枯坐一下午。
那一天，兄嫂两姐，侄儿外甥都坐门前“开大会”，看着我们的到来，他们亦如从前的你，接过我们手中大小行礼，嘘寒问暖。你不在，他们活成了你的样子……
终于可以去你的安歇之处探望，牵着孩子的小手，脚下的野草冒出燃烧后的黑烬，北风呼呼吹得人鼻尖儿发红。
空旷之地遍及四野，矮小坟头尽显苍凉。此时此刻，儿孙聚集轻声言语，财物送到堆一大摞，火苗蹿升暖雾笼罩，磕头致意诉其哀思，鞭炮响起回荡远方，大概，这是你企盼已久的“热闹”……
还记得外婆走时，你经常在我耳边念叨：“外婆就已经走了一天了”“外婆就已经走了一月了”“外婆就已经走了一年了”……如今我也活成了你的样子，在我的子女面前念叨……彼时不解，此刻懂了。
那些毫无意义又不厌其烦的碎碎念，总是在我为学业、为工作分身乏术，焦头烂额回家休息时，逮着机会就说来说去一遍又一遍，那种无人理解又想要倾诉的欲望，让你在我这个晚熟的稚子眼中变成了“祥林嫂”。
而如今，当我一次又一次对身边人无法抑制地指点唠叨，一字又一句敲打出这些琐碎无聊的文字，我感到那种没有结果又欲说还休的无奈，那种无人回应而又无法停止的偏执。原来，不知不觉中，我也活成了当时你在我眼中的样子……
03.
回一趟家，本想着这次再不像从前，农民工式的大包好几担。可我回来时，还是免不了，卸不下那些一包包的东西，还好，老公心无怨言，全都给我扛回来了。
二姐做服装的，她给我做了好几件衣服，冬天穿的、春秋季的，样式很好看，还有孩子们的好些衣物，这一下，箱子塞得鼓鼓的。
到大姐家的路上，大哥打电话，说给孩子们的溜冰鞋没拿，问我要不要带，我一想小孩挺喜欢的，刚学会溜，要带，我回他，于是他给我送来。
大姐说为我们践行，不一会儿功夫，一大桌子精致菜肴，半杯红酒晃荡，记不清时空隧道穿行多久才有这日的觥筹交错。姐妹间似乎唯我脸色绯红，不胜酒力，席间的碎语相告，亲人之间都懂，但仍不吐不快。
然后轮到大姐的大包小包，箱子塞不下，她连行李箱都为我们准备好了。吃穿用度，细致得像极了老母在世时的样子。连她自己都说：“怎么现在过着过着，跟以前妈妈一个样……”
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好一些的东西要留着送人，以前总说妈妈不懂得生活，可是她是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走过来的，而如今她的子女，在日复一日的生活里，在家庭教育的熏陶下，在潜移默化的行为中，在无知无觉的意识里，一个个变成了跟她一样的人……
04.
小学时学校举行演讲比赛，众人之下，我穿一件被缝补了一个细洞的旧衣参赛。演讲得了第二名，评委说我的双手一直放小腹前显得太拘谨不自然，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只是想用双手遮盖住衣服前面缝补过的小洞。
前日洗衣，看到老公牛仔裤上磨破了但被缝补上的小洞，不禁嘴角上扬。这裤子他还肯穿！我很自恋地想，大概只要能缝补，他就能穿！
如果小时候，没有看过母亲做针线活儿的样子，我是否会拾起旧衣一针一线去缝补呢？
那时，母亲一边眯着眼穿线一边说着“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再三年”，现在年轻人可以将网购的衣物今天买，明天扔，有几个年轻人还会缝补甚至穿缝补过的衣物？
或许我们不再年轻，我们思想中有太多四五十年代的人的观念，根深蒂固，让我们在如今这个社会依然传统得深入骨髓，深信对我们的下一代成长有利，并且还执迷不悟。
就像那一包包我拿不下，也放不下的包袱，沉甸甸的宁愿觉着是手足间无溢言表的爱。
05.
记得毕业后，那两年北漂，临行前你将腌制的腊鱼蒸熟，一块一块塞进空的米酒罐里，非得让我带上。我在学校食堂打完饭，拿出罐子跟老师们分享。这些几乎不怎么腌制腊鱼的北方老师边吃边称赞：“嗯，江南的鱼，好吃！”
我想，早知道我该多带些来的。因为一罐子的腊鱼被分得所剩无几，因为母亲亲手腌制的“江南的鱼”很好吃，因为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再也吃不到这熟悉的家乡的味道。
原来两袖清风很洒脱，轻装上阵也很容易，但总有些个念念不忘让人后悔当初的太过洒脱。
自然地，我们舍不得放下，宁愿成为“农民工”也洒脱不起来。
06.
“荡日飘风无定著，乱人情思是杨花。”
有谁会相信这前世今生？有谁会在意那浮浮沉沉？寻着生命的轨迹，一夜柳絮花飞，虽是飘浮未定，但终是绵延不绝。
眼中黄菊花开，心间仙人灯亮，一生缘分天注定，世世福气相追随。
何妨？我们活成你的样子，将来孩子们活成我的样子！
只因命运使然，这大概是我们最好的样子！
清明节，与你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