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与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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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阳光灿烂,刘竹青关大门、上锁,心里涌起莫名的烦躁。


        三两只母鸡在林中的草丛里抓扒,啄食。她穿过杂树林,走在村庄通往山地的小路上,脚步轻盈,“沙沙”的脚步声在阒无人迹的村庄里,像“叮咚”的滴水声响彻空谷。她穿牛仔裤的腿修长好看,上身是红花白底的轻薄的夹克,衣着干净,如一朵洁净的荷花,窈窕动人。年轻灵动的身体沐浴着和煦的阳光,蕴藏在生命深处的热量散发出来,向四周扩散,一种火光在她姣好的脸庞闪耀。秋日的光辉清新明丽,远处,山岗、田野、树林、村庄,格外空寂。


          她眺望伸向远方的乡道,远远地,一个男人骑着摩托车飞驰而来,那人身材健壮,相貌俊郎,透出一股阳刚之气。


        “天赐回来!”她脸上绽放出笑意,但定眼一看,路上空无人影,寂静无声。

        “想男人想疯了!没用的东西。”她自哀自怨地嘀咕着。

        “干活去哟”,她想到一垄垄山芋地,包裹着土疙瘩的山芋……叹了口气。路边盛开着金灿灿的野菊花,在秋风中摇曳,弥漫着馥郁的香气,她朝一束开得正艳的菊花踢去,几片花瓣凄凉地飘摇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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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拿它们出气呢?

          你以为自己还是个孩子啊?还是那个受父母宠爱的小姑娘吗?你是一个两岁孩子的妈妈了,该正经点,现在肚子又有个一个小家伙,不知道是儿是女,要是儿子就好了,免得天赐他爸天天阴沉着脸,唉……自从女儿出生,天赐没有以前那么黏我了。讨债鬼,今天回来么?回来吧,三个月没回家了,这个家把人闷死了,连一个可以说上话的人都没有……她边走,边想,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她临近松树林边的山地,见婆婆桂花已经挖了三坝地,黏着灰土的山芋散落一地,大小不一。

        婆婆桂花细瘦的腰弯着像虾子一样,抡起锄,满脸大汗,心里有些心疼。婆婆干着男人的力气活,才四十多岁的女人,布满皱纹,脸如黄蜡,没有一点女人韵味。


“挖许多了哇!”她笑着说。


“才来!门可锁好了?”婆婆直起腰,面露愠怒。


“锁好了”。

她说着朝几垄爬满山芋藤的地边走去,弯腰,捋起一把墨绿色的山芋藤,拉扯。那藤像铁锁系在钢板上似得,她使出浑身起气力,屏住呼吸,才把藤扯出来。扯出几棵,感觉手火辣辣地疼。她仔细一看,食指上磨掉了一层皮,差点掉下泪水。她望了望婆婆正埋头苦干。她转过身,走到一堆山芋边,蹲下,捡起山芋,剥黏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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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边剥山芋上的土,边向远处眺望,山岗上,村民们在各自的山地里忙碌着,有挖山芋的、种麦的、挑担的、拉板车的……。一声嘹亮悠长的鸡鸣,不知从何传来,响彻云霄。她浮想着在这望不尽头的山外,一座城市喧闹繁华的景象……天赐说再过两年,干完两个工程,就在城里买房,过城里人生活。到那时,我要把孩子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天赐一人牵着一个孩子,逛琳琅满目的大街。一个乡下人通过自己努力,在城里买房,是多么牛的事啊!天赐会实现吗?会的,我老公是有本事的人,爸爸就是欣赏他这一点了,妈妈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自己老公似得。天赐,回来吧,我想你了!


“天赐,这两天该回来吧!早晚都转凉了,他走时穿的还是衬衣。”婆婆对竹青说。


“不会,最近一个新工地做基础,离不开人,还有四方城工地要封顶,事情多。他哪是孬子啊!!冷都不知道在街上买衣服啊”。她说着,心里想:“他就是个孬子!”。


        上次,天赐回家,屁股还没有坐热,被一个电话打走了。想到这里,刘竹青心里又堵又痛,心里的火烧得她浑身发燥。

        还是在娘家的时候好啊,无忧无虑。此时,她脑海里想起在麦地里抽麦子做哨子吹,想起和几个伙伴爬树摘桑葚吃的情景,人们都说她是野男孩,没有女孩像,如今却要做循规蹈矩的农家妇女,空对着山岗。


她时不时地仰望蔚蓝色的天空,觉得时间在秋日里的山岗上,凝固了似的。太阳像个监工盯着她,偏不落下去,拔藤,剥土,捡山芋,装进袋,她累的腰酸背疼,累极了,她心里愤愤地骂道:“这是女人干的事么?”。



太阳偏西时,桂花看着竹青干活有些毛躁,说:“你回去,烧点开水来喝喝”。


“好的”。竹青松了口气,麻利收拾东西回家。

半路上,天明老婆迎面而来。

“:竹青!你家男人回来咯!”天明的老婆笑嘻嘻地说。


“:信你!盐都买馊了!”竹青怨怼地说。


“:真的呦!在建国家门口,你去看喳!”天明老婆露出诡异的笑。


在她们说话的半小时前,沈天赐骑着雄风125摩托车从城里回来,到家时,大门紧锁,静得让人发慌。他以为竹青到哪家串门去了,四下寻找。

建国家门口站着几位叔伯正在闲聊,远远地望见天赐回来了。

“:天赐回来啊!乖乖!现在是大老板了。来打一牌!三缺一。”建国热情地招呼他。

“看见我老婆没有?”天赐走到叔伯面前,掏出阿诗玛香烟,一一敬上。

“和你妈妈在地里挖山芋。”小强插了一句。

:“哦,我去看看。”天赐转身告辞。

“你看!发达了,陪我们打麻将的面子都不给了。”

建国不咸不淡地撂下一句。

“人家现在是大老板了,”

小强不怕事大地说。

“明天陪你打”。天赐说。

“打一牌,天要黑了,你老婆等会也要回来了。”文忠麻将瘾上来,手痒难耐,一个箭步冲到天赐身后,拽他,一把拉到桌子边。众人都在七嘴八舌地劝,都想把场子撑起来,看热闹。天赐只得随即落座,陪他们搓起麻将。

        竹青回到家,没见到人影,觉得被天明老婆耍了,心里蹿升火来。她想:“他怎么会回来了呢?回来应该来地里找我啊,他不知道我在想他啊?他就是木头,晓得个屁。要是回来了,看我晚上怎么收拾”。她一路寻思,一路张望,隐隐约约地飘来拍桌子的喊叫声。她循着声音走去,渐渐听到和麻将的声音。难道天赐在打牌?她加快脚步,果然,建国家门前的晒稻场上,四个人围成一桌,旁边站着两个人。天赐背对着她,全神贯注,嘴里嚷着牌理。竹青看着天赐快活的样子,脑子“嗡”地一声,心火上升。她快步上前,抓住天赐的后衣领,往后一拉。天赐猝不及防,甩掉手中牌,摔个仰面朝天。

        天赐翻转身来,看见是自己老婆,又气又羞,爬起来,在几位长辈惊诧的目光中,恼羞成怒,冲到竹青面前,扇起一巴掌,“啪”地打在竹青脸上。竹青泪如雨下,伸出双手,抓天赐,撕打。旁观的叔伯急忙过来,拉开他们。

        天赐气得发抖。几位叔伯好言相劝。

        竹青气极难当,立马转身,抹泪往家跑。跑至媒人家,把做媒的姑姑一顿臭骂。她姑姑那受得了这个气,不由地回她几句不堪入耳的气话。竹青发疯似的哭着跑回家,抓起笔,颤抖着在纸上写着《离婚申请书》……

        天赐站在晒到场上,发呆,肚子窝着火:“老子在工地忙着要死,烦得死,回家放松一下。想不到她发神经病!这么一闹,还有啥心情回家?真是莫名其妙。女人发神经,一时半会,好不了。还是回工地算了,明天还要到公司结工程款”。天赐胡思乱想着,几个叔伯劝慰他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昏头昏脑地给他们递烟。闷声闷气地离开人群,没进家,朝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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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村有句俗话叫做“吵死吵死”,就是说做人尽量要保持和气,避免争吵,因为人一争吵就会思想混乱,失去理智,做错事,出大祸。

        这句古话可悲地印证在天赐身上,他赶上回城的最后一班车,他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半途中,中巴车车速过快,前面大货车急刹,“砰”地撞了上去。天赐当场昏倒。送到医院时,身上无破皮无血流,医生以为轻伤,没有重视。

        天赐出车祸的事传来时,竹青刚写好《离婚申请书》。竹青如梦方醒,急忙同家人赶到市医院。可是天赐已人事不省。第二夜,七窍流血,不止,医生急忙抢求,已回天无术。

        刘竹青趴在天赐冰冷的尸体上,哭的呼天抢地,心里心潮翻滚:“天赐啊!你起来啊!你起来打我,骂我啊,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能走啊,你回家打我,骂我,你怎么不声不响地走了呢?我知道我让你丢脸了,我是鬼附身啊,我想你啊!我想你摸摸肚子里的孩子啊!你怎么不回家找我呢,被鬼拽着去打牌。天赐啊!你醒醒啊,你还没有看到孩子呢,你说这个孩子一定是个男孩,名字都起好了。往后,你叫我怎么过啊?怎么对孩子交代啊!天赐!你醒过来啊,你把我孤零零地丢在世上,怎么活啊……”不管竹青内心怎么呼喊,他冰冷地躺在雪白的病单上。

        “这是他吗?这就是激情四射的天赐吗?这是把我温柔地搂在怀里才能睡得安稳的天赐吗?是我给温暖的男人吗?不是的,他已走了,不再回头去了另一个地方。我再也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前天还是活蹦乱跳的,今天怎么就没了呢”。她觉得像在做一场梦,一场可怕的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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