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第一章

十三岁那年夏天的午后，自行车座前头的形状永远印在了他的感觉记忆里，硬邦邦像个拳头，却又比拳头来得圆润，那时路面还没有铺上后来的柏油，车轮在碎石与泥土之间上下颠簸，震颤通过车架传到车座，形状隔着两层棉布在喧嚣的蝉鸣声中发出阵阵哀嚎，棉布上面的肌肉在凹陷与弹回之间产生的从未体验过的刺激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神经路经砰砰跳的心脏还有略微加粗的呼吸，新奇的刺激扰动着他本就因酷暑而不堪忍受的燥热，从那天起他的感官世界里多了一个新成员，一个后来他认定将他引向毁灭的引路人。

直到那天夜里，那刺激在身体上留下的感觉才才渐渐消失，记忆的碎片化成了粉末随风飘散。已是深夜，在不断回味的过程中，让他似乎理解了小时候与父母同睡一床时那喘息声的意味，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还有类似于拍打的撞击声，第一次听到的好奇心，让七岁的他在隔天饭桌上跟爷爷报告，昨晚上爸爸打妈妈，看到餐桌另一旁面有难色的儿子儿媳，老人打了个圆场，你妈白天干活累着了，你爸在给你妈捶背呢。小小的年级已然能隐约感觉到这尴尬的气氛，明白自己问了让所有人都不舒服的问题，于是后来，好奇心逐渐变成了罪恶感，他总是背对着他们睡，每当夜里有奇怪的声音，他再也不敢像第一次那样翻身看个究竟，也再也没能看到那个光着膀子坐在床上因看到儿子翻身而立刻趴下的一闪而过的身影。

这一切在形成之初并没有如现在这般让他感觉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比如那天后没几天，一向沉闷的邻居突然打破三个小男孩沉闷的扑克牌局，牌掩得住嘴巴但掩不住眯着的在对面的两个男孩之间来回转动的眼睛，以一种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密码而且对其吸引力确信无疑的语气，邀请他的两个小伙伴去他家里一同分享。“家里没人，好看的东西我发现的，去不去”。于是三人像一行小偷一样小心谨慎的到邻居的家里，那时大家都住着平方，一间房由一排衣柜隔成两半，外边卖杂货，里面铺床睡觉，三人来到衣柜后面，小男孩熟练地打开衣柜一扇门，伸手从里面掏出一个铁盒子，打开铁盒端出一叠光盘，取出最下面一张，放在电视机旁那好像吐出舌头的DVD里，等舌头缩回去，马达滋滋转动，电视机上出现画面，一对穿着时髦的年轻人，头发卷卷的，在一间办公室里谈论着什么，没过一会儿两人走到另一个房间，这时邻居男孩小声的说，来了来了，另外两个立马瞪大眼睛，紧接着电视机里的两个人开始脱衣服洗澡，这没什么，小男孩们对乳房天生亲切，但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女人开始用手抓男人的小鸡鸡，而男人的手也开始钻进女人黑毛茸茸的大腿之间，三个男孩不再做声，以一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又隐隐感觉害羞的默契继续分享这份秘密，洗完澡的男人和女人来到床上，开始进行那时他们看来好像打架的运动，男人挺直腰板坐着的姿态不断冲击着三人中至少一人的记忆之门，原来电视机里的人也在做同样的事，不仅样子相同，发出的声音也一样，不仅听到了声音，还看到了男人与女人的表情，那表情让他明白这不是男人与女人的打架活动，而是一种羞于言表的秘密。突然回来的邻居男孩爸爸那暴怒也掩盖不住的尴尬印证了他的想法。

三个人的共享的秘密仅仅持续了半个小时就被一个大人戳破，而事实上只不过是三个人的秘密变成了四个人的，因为后来某天邻居男孩的妈妈来到他们玩牌的地方，问那天她儿子口中的电影到底是什么，何以让她的丈夫如此愤怒却又不谈细节，低头摆弄纸牌的他只能支支吾吾地说，就是那种洗澡的。电影在解决了他一个疑惑的同时，带来了更多的疑惑，比如，结构上的问题，对于女人的裸体他自认为是见过了，有些地方却又不那么清楚，比如那个黑色毛绒的下面。伴随着疑惑他开展了一些类猜想和论证，在少的可怜的回忆里，他搜寻着所有与此有关的细节，毫无进展的后来，他采取了一个大胆的尝试，隔壁两岁的小妹妹还穿着开裆裤，进过一番引导，两人开始坐在地板上玩积木，此时两岁小女孩的裆部一览无余地展现在好奇的观察者眼前。开口上端的粉红色豆豆作为对结构问题的初步认识，他一度认为这和男孩的小鸡鸡是一个意思，只是大小的区别，知道后来在他爷爷家的百科全书上看到详细的结构图才知道其真正的学名。

看到百科全书前的一段时间里，他如饥似渴地搞起了地下研究，敏锐地从各个地方获取相关知识，那时家里还没有电脑上网，也不敢去图书馆翻阅，在惊人的努力下，终于在他爷爷订阅的医学周刊的两性健康专栏里找到了一些好像有点用的东西。那段时间爷爷奶奶肯定好奇他们尚在读小学的孙子竟然对医学保健有如此兴趣，每个周六都能准时出现在屋檐下，捧着报纸十分认真地一页一页地看。如何在看报纸时表现得自然而没有破绽，他仔细推敲，心思之细腻，逻辑之严谨，展现出超越他年龄的思考能力，最终他决定采用预演法，即把自己想象成爷爷奶奶，看到一个十三岁少年在看报纸，同时再将自己的读报姿势眼神在大脑中模拟一遍，然后再回到爷爷奶奶视角，如此反复几次，即可得出最合理的方案，加之几次试验，就基本掌握了此项技能。

费了这么一番功夫，却还是没有解开疑惑，因为所谓两性专栏，所有的重点都在对夫妻生活的和谐问题进行答疑解惑，比如什么有人太短不够自信，作者就科普女性的敏感区域，里面充斥了各种器官部位的名称，由于没有概念就只能靠猜，没什么具象的乐趣，有的只是在大人面前偷看东西的紧张感。除了报纸，一些发黄的旧书也是他的探寻之地，同样的没什么收获，仅有一篇讲述一个被拐卖的少女如何被好心人多次伤害，故事情节离奇到让人觉得无聊，只有一个叫做“蹂躏”的词令他印象深刻，不用查字典，单从这两个足字旁就足以推断出故事中的少女遭受了怎样的伤害，奇怪的是，那时的他除了惊叹人性的黑暗，还有一丝不可言表的隐秘快感，好像那个口口声声说着女孩你真可怜，转身就把裤子脱掉的人就是他，感受着同样的罪恶与野性混杂的刺激。

后来他成了从业人员才明白，这世界上本没有什么善良与邪恶，真实与虚伪，有的只是对权利金钱和美色的赤裸裸的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