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资治通鉴》［631］| 严颜说的“独坐穷山，放虎自卫”是什么意思？

扶风人法正担任益州牧刘璋的军议校尉，但未受到刘璋的重用，又受到与他一起客居益州老乡们的鄙视，法正心情郁闷而不得志。益州别驾张松与法正关系亲密，张松对自己的才干十分自负，觉得刘璋庸庸碌碌，不能同他一起有所作为，经常暗中叹息。张松劝刘璋与刘备结交，刘璋问：“谁能出使？”张松于是举荐法正。刘璋派法正去，法正假意推辞，最后假装是不得已才动身。回来之后，跟张松说刘备有雄略，密谋奉戴刘备为益州之主。

正在这时，曹操派遣钟繇率军讨伐占据汉中的张鲁，刘璋听到消息后，心中恐惧。张松乘机劝他说：“曹操的兵马天下无敌，如果攻下汉中后，利用张鲁的的资源，进军蜀地，谁能抵抗得住！刘备是您的同宗，曹操的大仇人，又善于用兵，如果让刘备讨伐张鲁，一定能击破张鲁。张鲁破，则益州强，曹操就是来，也无能为力。如今本州诸将庞义、李异等，都恃功骄豪，有意向外勾结。如果我们没有刘备相助，则外有劲敌，内有家贼，这是必败无疑啊！”

[点评]

张松与法正是刘备入主西川的两大功臣，站在不同阵营，对两人评价不同：在刘备看来，识实务者，俊杰也！在刘璋看来，卖主求荣之辈！最懊悔的应该是曹操了，俺怎么瞎了眼！张松长得丑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相亲！

说点题外话，如果你在大咖的身边看到一些相貌丑陋，举止诡异的人，你一定要非常小心的对待这个人。其貌不扬，举止不堪却能挤进上层圈子的人，必有过人大才。

刘璋同意他的见解，派法正率领四千人去迎接刘备。主簿巴西人黄权劝谏刘璋说：“刘备以骁勇闻名于世，现在把他请来，要把他当作部曲来看待，则他不会满意；要以宾客的礼节接待，则一国不容二主。如果客人安如泰山，则主人就会危如累卵。不如关闭边界，以等待时局安定。”刘璋不听，把黄权调出，去担任广汉县县长。从事广汉人王累，把自己倒吊在成都城门来劝阻刘璋，刘璋一概不听。

法正到了荆州后，暗中向刘备献计说：“以将军的英明才干，正应利用刘璋的懦弱无能；张松是益州的主要官员，在内响应；这样来攻取益州，易如反掌。”刘备迟疑不决。庞统对刘备说：“荆州荒凉残破，人才已尽，东有孙权，北有曹操，难以得志。如今，益州的户口有一百万，土地肥沃，财产丰富，如果真得到益州作为资本，可成大业！”

刘备说：“现在，与我势同水火的，只有曹操。曹操严厉，我则宽厚，曹操凶暴，我则仁慈；曹操诡诈，我则忠信；总与曹操相反，事情才能成功。如果现在因为贪图小利而对天下失去信义，怎么办？”

庞统说：“天下大乱之时，本不是靠一种方法就能平定的。而且兼并弱小，进攻愚昧，用不合礼义的方法取得，再用合乎礼义的方法加以治理，这些行为都是古人所崇尚的。如果在事定之后，赐给刘璋面积广大的封地，对信义有什么违背！今天咱们不去夺取，终究会落入别人手中。”

刘备同意他的看法。于是，留下诸葛亮、关羽等守卫荆州，任命赵云兼任留营司马，刘备亲自率领几万名步兵进入益州。

孙权听说刘备西上，派舟船来接他的妹妹。孙夫人想要把刘备的儿子刘禅带回东吴，张飞、赵云带兵在江上拦截，把刘禅截回。

[点评]

孙权得知刘备入蜀，为什么要把妹妹接回来？因为刘备一分兵，在荆州的实力必然下降，此时的孙权就已经有了与刘备翻脸，从而夺取荆州之心。

孙夫人要带走刘禅是母子情深，还是拿他做人质？政治婚姻首先考虑的政治利益。不过，这里倒产生了一个“哥德巴赫猜想”：如果刘禅被带到东吴，那么后来三国局势会怎么变化呢？

刘璋下令沿途各县供奉刘备，刘备入境，就像回家一样，前后馈赠数以亿计。刘备到了巴郡，巴郡太守严颜抚着自己的心叹息说：“这就是‘独坐穷山，放虎自卫’啊！”

[点评]

严颜说的“独坐穷山，放虎自卫”是什么意思？

这里打了个比方：刘璋邀请刘备带领军队入蜀，无异于独自一人坐在没有出路的山里，为了保护自己却放了一个老虎出来，老虎找不到吃的话，自己不就危险了吗？后来刘备果然好和刘璋翻脸，这说明严颜是很有远见的一个大将。

刘备自江州向北经垫江水到达涪县。刘璋率领步骑兵三万余人，车辆悬挂着帐帷，耀眼生辉，与阳光互映，到涪县来会见刘备。张松让法正向刘备建议，就在会面时袭击刘璋。刘备说：“这件事不可仓猝！”庞统说：“现在，乘会面时捉住刘璋，则将军不必动用武力，就可坐得一州。”刘备说：“初入他国，恩信未立，不可如此。”

[点评]

刘备拒绝了张松、庞统等人的提议，此时放弃对刘璋动手，看似失去一个除去刘璋的大好机会，实际上却是十分高明。一是刘璋率兵三万多人，对刘备很显然有戒心；二是此时对刘璋出手，对于自己的名声一定会造成很大负面影响；三是打消刘璋的疑虑，可以获得资源，相当于壮大了自己。刘备的策略是温水煮青蛙，稳赚不赔地徐而图之。

刘璋推举刘备代理大司马，兼任司隶校尉；刘备也推举刘璋代理镇西大将军，兼任益州牧。两人部下的官兵，也相互交往，在一起欢宴一百余日。

刘璋给刘备增兵，拨给大量军用物资，让他去进攻张鲁，又命刘备指挥驻在白水的益州部队。加上刘璋拨来的部队，刘备部下已有三万余人，车辆、甲胄、器械及粮草钱财等都很充足。

刘璋回到成都，刘备向北进发，到达葭萌。刘备并不急于进攻张鲁，而是在当地广施恩德，收买人心。

[点评]

诸葛亮出山时的“隆中对”中，就已经为刘备设计了益州根据地，拿下刘璋早已经是既定计划。张松与法正不过是这一计划具体变现的推动者罢了。

刘璋想的是，找来刘备打击张鲁，扩充地盘，退一步讲，至少有一个替他看守“北大门”的救火队员。

显然刘璋是一厢情愿，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引狼入室，后患无穷。对于他的做法，巴郡太守严颜拊心叹曰：“此听谓‘独坐穷山，放虎自卫’者也。”这是最精彩的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