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成同学去兴趣班,他说不要去。
我很纳闷,咦,这不是你自己要报的吗?怎么这才上了几次,就不去了呢?
他说,不行,我就不去!
我让他给一个理由。
他说,吃饭太慢了。
他的意思是,每次上完课,再回家吃晚饭,有点迟了。
我说你已经吃过零食了,现在又不饿,这个不能算,再给一个。
他说,上课没意思,他只想在家里玩。
他在家都是玩啥呢?
一个人在书房(也是他的卧室),把玩具柜里的玩具挨个儿拿出来,坐到木地板上,一个一个地摆弄。
他让大大小小的奥特曼都在地板上站好,拿起其中的一个,用手辅助着它“行走”,“走”到另一个奥特曼面前,打几下,嘴里还念念有词,发出很厉害的“哈哈”声。
或者把正正方方的红、黄、蓝、绿色拼接塑胶垫,全拿到客厅里,搭“小房子”玩,“小房子”门口还撑起了两把遮阳伞,下面铺上垫子,说是海滩。自己去厨房,剥了香蕉,掰成小段,放在碟子里,端到伞下,坐在垫子上,边吃,边欣赏“海景”,表情无比惬意。
有时,也会拿起他的“金箍棒”——一根刷有红漆的棍子,两头镶着金黄色的铁皮。悬在头顶,舞弄一番。这个时候,你最好离他远一点。有一次,我经过他身边,差点被他一棒子打晕过去。
家里有一只黄色毛绒玩具狗,体型如真狗一般大小,将近一米,成同学把自己的T恤、短裤给它穿上,双肩书包也给它背着。
他从后背抱着这只打扮得很像个人的毛绒狗,在屋里走来走去,遇到人,就把狗头伸到你面前,双手分别抓着狗嘴的上下唇,突然拉开,撕拉一声,双唇间的粘带就开了,长长的、很逼真的红色狗舌头露出来。小嘴巴还发出低沉的啊啊声吓唬你。不管有没有吓到,他都开心得不得了,自顾自地哈哈大笑。
渴了,就去兑杯温水喝,或者去冰箱取奶、饮料。够不到,就搬椅子,小小的身体,站在高高的椅子上,翻呀翻的,整个人都快钻进冰箱了。
也会走过来请我帮他切果盘,我只好放下手上正做的事,去帮他削苹果,嚓嚓几刀,把苹果切成几个大片儿,放进碟子里,让他赶紧端走,妈妈正在忙着呢。
中间,我去取东西,看到他没吃苹果,正在专心地用小手将大苹果片儿,掰成一个一个的小块,放回碟子里。我问他在干嘛,他说掰小一点再吃,这样看着多一点。
玩好喝好吃好,他会拿绘本自己看,也拿《唐诗三百首》,凭着记忆(应他的要求,我带他读过不少),装模作样地“读”。
遇到哪个字有点熟悉,就跑过来问我,这个字是不是念某某,如果对了,就特别有成就感。
有一次,他指着“区”字问我,这个是不是“风”,我说不是,他说那你站我这边看看啊,当时,书本正对着我,他站在书的右侧。我站在他那边看看,还真的是像“风”。
他也画画,一个人在那里又涂又抹,画好了,就拿给我看。他的画大多是有故事的,“这个是奶奶,她正站在老家门口等着迎接我们,这门上是春联,这挂的是灯笼;这栋楼上,窗户里的这个人是爸爸,他在上班;这个是你、我、姐姐,我们在看放烟花……”
当然,除了玩,他也有伤心难过的时候。
一天,我忘记给他买奥特曼卡,早晨去上学时,说好的会买。他气坏了,一个人哼唧哼唧地在那哭。我安慰不好,只好不理他,去烧饭。几分钟后,他推开厨房的门,问我晚饭咋还没烧好,他都快饿死啦。
他有很多疑惑的问题要问,且大多很“宏观”。“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大人不用上学?”“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外星人跟奥特曼?”“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小孩要比大人先睡?”“在这个世界上……”
回答他的问题是一件特别烧脑的事儿。
“妈妈,你怎么知道高思杰姓高?”他刚才说路边那个小朋友是他班高思杰,我就说,哦,咱班还有跟你一样姓高的小朋友啊。
“我当然知道啦。”
“那我去问问他,是不是姓高?”
“不要问了,一般三个字的名字,第一个都是姓,比如说吴亦凡姓吴,刘德华姓刘。”
“哦,我知道了,那小果冻就是姓小。”
“不是的,小果冻是昵称,她姓陈。”
“那她不也是三个字吗?”
“……”
还有一次,他问我,姐姐是不是妈妈生的?他是爸爸生的?他的眼睛大而明亮,散发出好奇的光芒,使他的问题显得愈加诚肯。
我说,你和姐姐都是我生的。
他说,不对吧?男的和女的不是要区分开吗?
我耐心地解释了半天,也不记得到底是咋解释的了。
他听后,又问,那爸爸也是你生的吗?
我说不是,他是他妈妈——也就是你奶奶生的。
“那我奶奶是谁……”
我赶紧打断他的话,说:“儿子,妈妈现在太困了,已经没办法思考了,你看我的眼睛。”他凑近了,仔细看了看我的眼睛——真的快闭上了,就很爽快地说那好吧,他明天再问,哼着歌走开了,“童年的模样,秋千荡着时光,被风吹的风筝,一直高高在天上……我的童年你是否一样……”
“我就不要去上画画课,我只想回家!”
“上课一点都不自由,没有家里好玩!”
他反复强调。还抱着胳膊,撅着嘴,瞪着眼睛,哼哼地生气。
我说你不去就不去好吧,回家。他的小脸立马阴转晴,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