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临朐寨子崮景区转上环山路的第一个陡坡,西南方向两座秀拔的山峰,——西、东楼崮便会映入眼帘。它们像热恋中不离不弃的情人,超然于周边的培塿又各显潇洒和温柔:西楼崮如身着燕尾服的新郞,简洁而不失风度;东楼崮呢,则像极了雍容婚纱簇拥着的新娘,身后还向东拖了长长的“尾裙”,依次连接了围子场和太平崮。
西楼崮我以前登顶过,它应该是寨子崮景区南侧最高的山峰。站上山巅很有一番一览众山小的自豪感,还可以箕踞山顶近观亭亭玉立于眼前的东楼崮,风情仪态毫纤毕显。西楼崮的那次登顶异常轻松,沿西侧一条小道可直达山巅,甚至连一段可供手足并用的攀爬也没有。毗邻的东楼崮只在深壑对面,却无可逾越。
周六由于中午有应酬不便远行,但又不甘困在雾霾罩住的小城里,便首先想到了离城不远的寨子崮景区,目标自然锁定了它的温雅的”东楼新娘”。
进入景区,上行到南侧的环山路蜿蜒向西。左手边遮挡了半个天空,同时随着山路连绵而行的,就是东楼新娘的绵长“尾裙”。由于时间紧张,我没有选择自“尾裙”的最东端由缓坡至顶、然后沿山顶西行至巅的通常路线,而是驱车在环山路上一边注目着微微起伏的“尾裙”,一边希望从它的中间寻一条上山的路。终于被我找到了,一条曲折向上的小道,和看起来高度和难度都不大的一段登程。
但九曲小道只上行了没几步就变得若有若无,只能从被冬霜打白了的乱草上面几个被踩过的痕迹,才可确定曾有人走过。不久又钻入松林。丛林间荒草蔓生,藏在树棵下的乱草没有霜结,却变得泥泞湿滑。已经不好再确定哪儿是上山的小道了,幸亏林间只是一些不太陡的坡,并且有松树的枝干可以採抓。
钻出松林回头,身后已风光大变。北望诸山好像都已换了形状,从西边连绵在一起的峰峦,顶背变得更趋平整,而笼在淡烟里的村落半绕着的圆锥体山崮,则变得更符合几何标准。从圆锥体看过去,方山和笔架山也秀出了浅浅的影子。近处也有奇观。一座被浑身的绿包裹了的山峰,兀然向北突起,活脱一个倔强着怒目北望的牛头。整个“牛头”被松林染成满满的墨绿色,在冬山的枯黄里煞是亮眼。
终于又找到了上行的小道,虽然只是踩倒的草痕连成的断续几点。越来越陡的山势也让我时而不得不手忙脚乱,但很快地,抵达了应该是山峦最后一跃的崖壁下。
崖壁自东而来排成了一堵墙,排到我的眼前却变得左突右起若犬牙差互,似乎专为拷问我攀登的信心。岩石间没有多少杂草,再以此寻找以往攀登者探索过的捷径已无可能。简单目测确定好路线,虽然攀登愈发变得艰难,我手足并用一鼓作气爬上了两处平台,——但没想到第二个平台会是自己今天攀登的终点:再往上变成了竖墙一样的绝壁,除看到几处能供脚蹬的缝隙,手能採抓的灌木丛几乎没有找到。是否涉险上到最后一个平台而攀爬这段十几米的断崖,让我反复权衡了几分钟,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登顶的念头。
像刻意让头脑从充斥着矛盾的思想斗争中走出来,收回盯在岩壁的目光转身北望,却蓦然发现眼前的风光已足以沉静我刚刚浮躁起来的心绪了。整个寨子崮景区已尽收眼底,回字行的环山路将环谷而望的山峦穿联在一起。阳光正普照着诸山巅,给它们抹上了一层淡金色,远处的方山笔架则更显得隐现若无。东望是绝壁连绵,而西望,眼睛已平视到东楼新娘瘦削的肩头,离我几十米外的她,耸巧的发髻还迎着日光熠熠发亮呢!箕踞山石,心绪因沉静而专注,因专注而愉悦:暖阳让天空变得碧透,连风息也成温驯的了,眼前的美秀风光分明是一幅幅画片,而专待我悠闲自在地赏玩。
正如旅行的收获绝不可能只聚焦于旅途的某一个终点,此时沉浸于愉悦中的我,还会因为未能登顶而耿耿于怀吗?刚才对最后的绝壁跃跃欲试的时候还电话询问了一个驴友,她直接说“关键你选择的路线不对”。其实除了路线,时间的限制也是这次无法顺利登顶的原因,它更是直接左右了我思想斗争的方向。看看眼前赏心悦目的景象,想想刚刚内心关于取舍的摇摆动荡,我今天短短的登山行程还不够精彩和丰富吗?
“得失寸心知”,钱钟书谈到快乐时曾说:“我们希望它来,希望它留,希望它再来,——这三句话概括了整个人类努力的历史。”户外旅行给予我们的快乐,就像读一首诗,当时沉浸其中心领神会,无暇他及,静下心来仔细回想,才可真正感觉到那一番愉悦的体验!
登山的妙处,岂只止于登顶,其中的深意也许我快要参透了呢!这个想法带来的成就感,让欢欣和激荡充满了内心,下山的路却真的像变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