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偏北:松哥再上路,1184km+徒了个寂寞(中)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一厢情愿为爱日夜赶过的路。松哥为了见小君,从北京到新疆,走过了1184公里的路。

一切都将值得吧,只要能重新见到小君,松哥这么想着。每天掐着指头过的日子终于要过去,因为他马上就要到乌鲁木齐了。


小君在微信里说要来接他,松哥特别自信地给小君发了一张自己的自拍,没带滤镜的那种。毕竟这么久没见,松哥怕小君会认生。


刚出火车站,松哥就迫不及待寻找小君的身影,忐忑不安的心情全写在了脸上。

还是小君先辨认出了松哥,他那双万年不变的眼镜还有蓝色风衣很好认。再看看小君,她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刚认识那会儿的长发剪成了齐耳短发,刘海被劈成了中分,上半身穿着黑色的T恤,下半身穿了一条牛仔短裤,活脱脱一个假小子的形象。


松哥感觉自己有点紧张,眼前的小君显得如此陌生,他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嗨,好久不见!”小君边说边露出爽朗的笑容,倒是和她现在的形象很搭。听到这句话,松哥才回过神来,他笑了笑,注意到小君身边站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是谁?


小君看到了松哥眼神中的疑问,主动介绍:“阿宏,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松哥,松哥,这是我们这次徒步的小伙伴之一,你叫他阿宏就行。”


松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这次徒步肯定是男女搭配,可是对方竟然和小君混得这么熟了吗?!眼前这个男人的身高比松哥高出一截,目测有一米八,皮肤是很健康的小麦色,两条胳膊可以看出明显的肌肉,长相有点像某彭姓男星。


阿宏非常热情地接过了松哥背上的背包,背在他身上和松哥身上完全是两种感觉。松哥和小君走在阿宏后面,又开始慢慢熟络起来。


不久,他们一起来到了一个青年旅社,在正式出发徒步前,他们都会住在这里。青旅老板是一个四川人,结过一次婚,离过一次婚。像所有喜欢侃侃而谈的青旅老板一样,他聊起这些事时,话里总是充满风尘味。每次有姑娘新入住,他都会给大家讲一遍那些轰轰烈烈的故事。松哥很荣幸自己赶上了趟,听完感觉自己的人生也丰富了不少。


晚些时候,老板还招呼着给大家做鱼吃。松哥心里感叹,住青旅的福利也太多了,更重要的是有一种非常江湖的味道。老板一边抽烟,一边杀鱼,大锅炒鱼也不含糊。

倒腾了半天,晚上十点,他们终于吃上了鱼。听老板说,新疆入夜晚,这都属正常饭点,他们经常晚上十点出门吃烤串,夜生活更是打这点往后。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大锅饭,“僧多肉少”却吃得很香。

在这会儿,松哥也见到了此行的另一个小伙伴,谭姐。她和小君一样来自广东,年龄是他们中最大的,已婚。在饭局上,松哥特别观察了一下阿宏,发现他就是个花心大萝卜,青旅的小姑娘他几乎都认识,见谁也都嬉皮笑脸的样子。


“阿宏啊,他在这家青旅打工,说是要攒路费。”小君不知道松哥话里有话,简单地回答道。

“哦,是吗?你们怎么认识的?就是在这里认识的吗?”

“不是,我们在网上认识的啦,要来新疆徒步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人家说来你就来啦?松哥在心里嘀咕着,难不成这个阿宏就是个专程玩弄女人的角色?

松哥下意识地从口袋掏出一盒烟,给阿宏递上了一根。出于男人之间的某种默契,阿宏接过来,随后又和松哥一起抽了起来。


“阿宏,你居然抽烟,没看出来啊!”旁边一个姑娘看到阿宏抽烟,发出了这么一句惊叹。

“嘿嘿,我抽烟帅不帅?”阿宏吐了一口烟,笑了笑说道。

这话刚说完,在座的几个姑娘都来跟他开玩笑,阿宏的确很受欢迎,就像是青旅的明星员工。相比之下,松哥只是个普通的住店大叔,没引起太大重视。正当大家聊得高兴,松哥看向小君,发现她没有加入大伙的聊天,光顾着吃饭,和周围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松哥突然觉得,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君。话少又含蓄,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在乌鲁木齐的日子是漫长的,除了准备徒步的装备,他们每天都在无所事事中消耗时光,一周不知不觉就过去。松哥越到后面越不耐烦,要不是阿宏要在青旅顶班,他们早就出发了。他开始怀念刚到这里的第二天,对一切都充满新鲜和好奇的高光时刻。


新疆时间比北京时间要晚两个小时,时间因此被无限拉长。从早七点到晚十点,都是老天赏赐的好时光。松哥记得第一次逛大巴扎,还以为是个卖农副产品的二级市场,露天展位摆满了各种葡萄干和大枣,密密麻麻的,一眼看过去根本找不到视线的焦点。

慢慢逛下来,才发现这里就是个宝藏市集,各种民族特色小商品都有卖。什么植物染发膏、新疆姑娘都在用的染眉笔、雕刻精致的小刀、会动的自制木偶、维吾尔族乐器等等。在这里,店里热情的维吾尔族人都能为自己的商品代言,尤其是那些长着浓密睫毛的新疆姑娘。

大巴扎外面还有一个叫二道桥大巴扎的地方,阿宏说这是个有故事的地方。据说,这附近有很多扒手,一不小心钱包和手机就会被偷走。他有一个朋友,刚到新疆第二天就被偷了钱包,弄丢了身份证,后半程都有够郁闷。

那天松哥还第一次吃到了新疆羊肉串,也许是期望过高,最终也没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就跟在北京烧烤摊吃了一顿烧烤似的。

总之,在乌鲁木齐的头几天,新疆并没有给松哥带来多少惊喜,最大的惊喜还是随后的徒步经历。


他们要去的徒步路线是博格达峰环线,海拔5445米高的博格达峰,属于天山山脉东段,在当地也算一座比较出名的山峰,在乌鲁木齐市里就能远远看到。


最初提议去这里徒步的是阿宏,他之前有过一些徒步经历,一般都会在网上发帖召集队友。没想到这次招来了两个姑娘。谭姐的徒步经历比阿宏还多,十年前就出来徒步了。阿宏比较担心没有徒步经验的小君,非要她再喊上一名男生,于是松哥顺利补位进来。


从乌鲁木齐进山,要先抵达达坂城。这座不起眼的小城,最出名的是一首歌《达坂城的姑娘》:


达坂城的石头硬又平呀

西瓜大又甜呀

那里的姑娘辫子长呀

两个眼睛真漂亮

你要是嫁人

不要嫁给别人

一定要嫁给我

带上你的嫁妆

领着你的妹妹

赶着那马车来

不知道出嫁的嫁妆里,会不会带上几包鹰嘴豆?这里盛产各种豆子,很多松哥都没听说过,比如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鹰嘴豆。


第二天就要启程进山了,松哥有点兴奋,晚上约着阿宏出去喝酒。后来在路上碰到小君,酒友又多了一位。三个人一起坐在马路牙子上喝了点,也算建立起了革命友谊。

喝酒间,松哥突然拧头问旁边的小君:“明天就进山了,你害怕吗?”小君笑了笑,拿起酒瓶站起来,转过身面对他们,说:“不害怕,不是有你们呢吗?”


听完这话,松哥觉得自己的地位变得高大了许多,不过如果她能把“们”字去掉就更好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开始正式出发进山。坐着老乡的车子,他们一路直奔博格达峰徒步起点。坐在车里,远远地就看到连绵的群峰,山脚下的村子还种了一大片农作物。此地此景,松哥想起了初中地理书的描述,中国地形最平坦,一马平川。这形容的就是新疆吧?油画般的风景给人感觉很宁静。

阿宏作为全队的主心骨,很快就带着大家找到了徒步的入口。此时,他们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巨大的徒步背包,里面塞满了野外露营需要用到的一切东西。接下来他们至少有10天都会呆在山里,每个人身上都背了好几包面条和速食米饭。安全起见,他们还带上了无线电信号发射器。


松哥本来还想逞能,帮小君分担一点行李,没想到体力完全支撑不起自己的“野心”。才走了1公里他就气喘吁吁,完全顾不上关心小君行李沉不沉。


实际上,这也不能怪松哥,这条徒步线路地形复杂,越到后面越让人崩溃。一开始的浅河滩难度不大,后面慢慢过渡到高低起伏的草坪,接着就是无从下脚的石滩,再往后还有令人绝望的大石坡。

他们行进的速度不一,谭姐比较要强,每次休息过后都抢先第一个出发,所以总是走在前面。作为全队体力最好的人,阿宏跟在谭姐后面。松哥因为走得最慢,“幸运”地成为了小君的守护者。他尽量不让小君看出自己是真的走不动,还努力保持体力和小君搭话。


小君的体力超乎松哥想象的好,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松哥说着话,速度却没慢下来,还总想追上走在前面的阿宏和谭姐。

从松哥的角度看,他根本不想追上那两个人,只想利用难得的独处机会,和小君之间有更多了解。他后来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这里不是一个适合风花雪月的地方,大山把他治得服服帖帖。才第一天,松哥就打消了利用徒步谈恋爱的念头。

入夜之前,他们选择了在一个开阔的山谷处扎营,四周是连绵的山坡,不远处还有小河经过。


走了一天,所有人都很累,但还要做饭、搭帐篷。有人负责打水,有人负责生火,有人负责煮面,三下五除二晚饭就做好了。进山后第一顿饭吃得很香。夜色降临,他们还一起见证了城市难得一见的最黑的夜和最亮的星(河)。

第二天一早,带着对未知风景的向往,松哥打起精神准备上路。没料到阿宏叫住他,说了这番话:


“松哥,你走得慢,你和谭姐走前面,这样不累。”

“我走前面?不是,我还行,我不累。”

“你就按我说的吧,咱们今天要多走一点,尽量往前赶。”阿宏的话说得有理有据,竟然让人无法拒绝。


看到两个人僵在那里,小君主动站出来说:“没事,我跟着谭姐,你跟在我后面吧!”


松哥憋屈得说不出话来,万般无奈下只好从了。


一下子被放到了被照顾的位置,松哥心里一阵难受,只感慨自己没有再年轻几岁,至少像阿宏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曾轻轻松松跑完5公里……

这一天的路比前一天还难走,松哥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走了一上午有点小崩溃。不知不觉已经落后了一截,连走在他后面的阿宏也超过了他。


这还不是松哥最绝望的时候,当他好不容易赶上小君和阿宏,却看到他们正坐在石头上休息。小君和阿宏在一起有说有笑,就像一对璧人。


此时,坚强如松哥,也差点留下男儿泪。他心想自己大老远跑来新疆,到底图什么?他悲从中来,后来耳机里循环播放了一路的《爱着谁》。


还好,路上的风景没有辜负松哥。没想到才进山第二天就看到了雪,松哥兴奋地对着拍了很多照片。

他们爬过一个斜坡,上面除了雪,还覆盖了一些有颜色的矿土,五颜六色,就像是长在地上的彩虹。

那些分布在山坡中间的雪带,是冰川融化的痕迹。看上去像是为填补裂缝而刷上去的白漆。

靠着一路开导自己,松哥终于又“熬”过了一天。他从没想到,一个男人的尊严在一天之内就被践踏得稀碎。扎营后,他谁也不想理,很早就钻到帐篷了。其他人也隐约感觉到了松哥的不快,不过都以为他是因为走得慢,心里难受和愧疚……


第三天,松哥决定改变策略,先保命要紧。不要当什么护花使者了,还是做一个安安静静的男二号吧。


他主动跟在谭姐后面第二个出发,这样至少保证不掉队。可惜,老天没有看到松哥的诚意,这天他们遇到了恶劣天气。


在爬某个陡坡的时候,天空突然飘落了雨点,随后雨势变大,就着大风一起刮到他们身上。他们不得不披上碍事的雨衣,继续一步步往上爬。


等翻过这个山坡,雨势才终于减小。这时,他们发现脚下长了很多雪白晶莹的雪莲花。传说中难得一见的珍稀植物,就这么长在粗犷的乱石中间。松哥兴奋地想上前去看看,却被阿宏一口喊住。他还说,雪莲花这些年的野外生存环境越来越差,就因为那些随意破坏的徒步者。


松哥平时最讨厌这种装高大上的说辞,但被他这么一说,竟然也有点不好意思。在他这句话的影响下,所有人都只是默默远观。最后连照片也没留下。

等他们再爬上另一个坡,突然又下起了雨,还慢慢转成了雪花。此时,走在松哥前面的小君,似乎有点支撑不住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松哥怜香惜玉的心又被唤起了,他感觉自己可以成为小君的依靠。他关心地问小君是不是累了。几天来,小君第一次喊累。她应该是走不动了。于是,他陪着小君慢慢走,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些鼓励的话。


雪越下越大了,小君一度想放弃,松哥想尽办法哄着她,让她一定要继续坚持。看着离山顶不远了,松哥一把抓过小君的背包,扛在了自己肩膀上。


小君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谢谢之类的话,听了松哥的建议,点了点头就往上爬。


这绝对是松哥在整段徒步过程中的高光时刻。最后,他咬着牙,坚持把两个包驮了上去。

经过这些折腾,所有人都消耗了大量体力,于是当天提前扎下营来。然而,恶劣的天气还没结束,夜里一度狂风大作,把两个帐篷都吹跑了。他们不得不摸着黑,狼狈地吃完不是很热乎的晚饭,然后早早就睡了。

第四天,小君一早就感觉自己浑身没力气。虽然她没说,但大家从小君前一天的表现,似乎也猜到了她身体不适。


那天,他们第一次碰到了同行的徒步者。他们有一伙人,帐篷就搭在不远处。阿宏主动过去找他们聊天,回来之后,说了一个提议。

“我打听了一下,他们有八个人,比咱们的队伍壮大,我在考虑要不要跟他们同路。”


阿宏接着开始给大家描述结伴同行的好处,最后还特别提到了小君,他觉得小君的状态不太适合继续往前走。如果跟着那伙人走,依照他们的简单路线,再走一天就可以出山了。而如果按照原来计划,他们还要在山里走几天。


说完,阿宏开始征求大家的意见。一开始所有人都沉默不语,谭姐先表了态。她说想继续往前走,不想给自己留遗憾,走简单的路线。


松哥心想,他肯定跟小君在一块,全看小君怎么选。小君没发言,似乎还在犹豫,她能听出阿宏话里的意思,大家正在为她做妥协。她该怎么选呢?


看再没其他人说话,阿宏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建议小君跟他们走。这样对大家都好。松哥一听,连忙说如果小君走,他也走。


可阿宏又接着说,如果队伍里只有自己和谭姐,无法保障接下来的行程,他希望松哥能留在队伍里。


“什么?你的意思是让小君一个人跟他们走?”松哥一激动,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看到松哥为自己说话,沉默的小君终于开口:“我可以坚持下去。”声音听起来没有一点自信。


松哥听了这话,接着补了一句:“我负责看着小君,这样总行了吧?”


就这样,小君最终被留了下来。他们在沉重的氛围之下,开启了新一天的徒步。


在进山之前,松哥万万没料到,在远离都市、远离人类文明的角落,依然要面对人性的考验。这种考验是如此的“自然且合理”,正如这片天地……存在即合理?他看着天空,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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