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矛盾与两难 - 读《小说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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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看的是：事物危险的边缘。诚实的小偷，软心肠的刺客，疑惧天道的无神论者。

—英国诗人 罗伯特.勃朗宁

之前在网上看到一个评论里写了一段改编西游记的小故事，已经找不到原文了。短短几句话，按照意思大概仿写了一下（写的没有原版好）。

那一年皇帝命他去西天取经，她苦苦哀求叫他不要离开。他没有回头，披上加沙向西而去。十八年后他回到满城迎他的长安城，在她的墓前相守到老。

三句话，却说出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要点就在于其中充满了矛盾与两难。

爱情 与 和尚

简单的幸福 与 艰巨的成就

爱情的坚持 与 余生的孤寂

想象一下，一个像唐僧一样虔诚的人与一个女子相爱，却由于西天取经的任务无法长相厮守。一边是下定决心爱的一个人，一边是路途凶险、不知能否归来的取经道路但却是作为和尚的最高成就。他面临的选择是艰难的。取经归来，满城的欢呼对应的是在人群中无法找寻到她的内心的失落。巨大的成就牺牲的是无法与相爱的人再见一面。他用前半生完成了他的任务，他用后半生坚持了他的爱情。

我们管相反的“内心”与“行动”叫“矛盾”。诚实的小偷，软心肠的刺客就属于这类。我们管现实中两种相互排斥的选择叫做“两难”。爱情与事业就属于这类。巧妙的运用好这两种技巧是故事是否吸引人，是否揪心的关键。

矛盾与两难的塑造要遵循两个原则，“深度”与“平衡”。一个平时节俭的富二代纠结是不是要买刚刚涨价了的西瓜的故事不会吸引人。因为深度不够。就算你塑造富二代在节俭的性格上极其成功，在买西瓜这件事情上付出的主观和客观代价太小。但是，一个为人正义的警察去举报自己的妻子这种故事的深度就不一样。由于矛盾的故事的成功依赖对人物内心的描写，人物性格的塑造就尤为重要。将人物性格塑造成功，只要给他安上一个有深度的客观条件，那么就离成功不远了。

平衡的意思是两难的两个选择在天平上要能够有同样的分量。比如，问你一只鸽子和一百万你要哪个？你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一百万，因为一百万能买几十万个鸽子。但是小说有趣的地方就在于，你能够加入背景故事和客观情景，让一只鸽子与一百万的价值相等，从而产生揪心的剧情。下面来看小说家黄春明的《赛鸽》：

有个家伙养了好几年，足足有一两千只的鸽子，却始终养不出一只像样的、有能力可以赢得比赛的好鸽子。所以，他被其他同业讥笑为 “落屎林”。有一年，落屎林的运气来了，他的鸽子歹竹出好笋，生了一只飞的很快的鸽子，他对这只鸽子寄予厚望，不断地训练它飞行，希望有一天能帮他雪耻。对待这只鸽子，落屎林简直就像对待儿子一样，疼爱极了。很快地，雪耻的一天来临了，落屎林派他最得意的鸽子去参加首奖一百万元的赛鸽比赛。这一次比赛的飞行距离很长，最快也要一星期的时间才飞得回来。随着七天的时间越来越逼近，落屎林越来越紧张。第七天早上，他照例到顶楼喂鸽子的时候，发现那只去参加比赛的鸽子居然出现在顶楼，它已经飞回来了。落屎林欣喜若狂，但因为比赛的终点是庙口，他的鸽子却因为经验不足而飞回家了。落屎林本想上前去把他捉下来，拿到庙口换奖金，但这只鸽子可能在长途飞行中受到了什么惊吓，落屎林一靠近，它就飞走，无论怎么哄怎么骗就是捉不到它，眼看就要下午就要到了，其他鸽子就要飞回来了。。。最后，故事就在落屎林万分挣扎的拿出一把枪，瞄准鸽子的时候结束了。

作者将情景的选择设置在“一只最爱的、能够挣一百万的鸽子” 和 “实打实的一百万”。 前者代表的心爱、更大的未来利益，后者代表的是扬名立万和实打实的一百万。巧妙地情节和铺垫抬高了鸽子的价值，使得故事即揪心，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