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活得风流自在

也许是小时候在田野里放飞惯了,我骨子里是非常崇尚自由,不喜欢被任何计划与目标束缚的人。

但多年前,命运让我来到上海,做起了每天顺着人潮挤地铁,在写字楼格子间里奋战的小白领。

于是,我强迫自己列计划,定目标,用以适应现代的快节奏生活。但后来却发现,一旦有了这些盘算,快乐离我就越来越远。

我会因为错过一趟地铁就变得焦躁难安,这会毁了我精心准备的晨会,而晨会牵动着这一个月的绩效考核;我还因为偶尔出现的病痛与意外情况而忧心忡忡,因为它又在我实现目标的路上拖了我的后腿。

虽然很多目标后来都实现了,但在大部分时间里,我体验到的不是焦虑就是失望。而且,生活里的一切因为有了预期而变得无聊,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在我的那段岁月里,每次在选择之前,总有职业规划师的朋友为我分析利弊,把控方向。在朋友眼里,职业、人生都是应该要有规划的,什么时候换岗,什么时候跳槽,什么时候可以单干;什么时候需要交什么样的朋友,什么时候结婚生子,什么时候旅行……等等。

确实,我很多朋友都是按部就班地活着,生活正在按照他们的期许一步一步稳固前行。就像出一趟远门,一定要做好攻略与行程一样。

而我,不知道为什么,天生讨厌这样的人生。我最想要的生活,是随性而为,率性而活,去追求惊喜、浪漫、自由与有趣的人生体验。

按照中国古代对这种生活哲学的定义,这用一个词概括叫做:风流。

此风流并非放浪形骸的那种,而是道家里面的一种率性而为,任情任性的一种生活态度。

在中国南朝刘义庆编纂的小说《世说新语》里,记录了很多桩“风流轶事”。

有一则是关于晋代大书法家王羲之之子的:

“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舟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大意是说:

子猷住在山阴,那天夜里下起大雪,他醒来,连叫开门开窗,拿酒来。

看着四处皎洁,美景如梦,忍不住站起来踱来踱去,高声吟诵左思《招隐诗》。突然想到好友戴逵:“要是老戴在一起,那是多么地妙啊!”

于是急忙命令备船,马上出发到剡溪去找戴逵。

船行了一整夜,到天亮时到达剡溪戴家门前,他打了个哈欠,吩咐下人,调转船头,回去。

随从一头雾水,这来都来了,怎么又回去?

他说:“我本来是乘兴而来,兴尽就归。未必一定要见老戴嘛!”

王子猷不执着于结果,仅凭兴致依心而行的态度让我汗颜。我虽向往这样的自由,却从来没有遵从过自己。

我一直在用现代生活一环扣一环的节奏控制着自己,这种对自我的要求就像个导航,随时提醒自己别走弯路。然而在这一路上,对目标的紧张看重让我忽略了过程的美好。

到底人生是为了目标而活,还是为了这个过程呢?

想起麦兜小时候,每次带她去游乐场,或去趟超市买好吃的,路途中我们走人行横道,过天桥,路过小花园。孩子的好奇总能让她分心,这里瞧瞧,那里踩踩。

为了快点到达目的地,我不许她摘花,不许捡树叶,路上遇到小伙伴也只能匆匆告别。结果,她哭着鼻子度过了一天,就算玩了好玩的,买了好吃的,烦恼的心情也缠绕我们半天的好时光了。

去游乐场,去超市本来就是为了让她开心,可由于执着于这个结果,反而违背了初衷。

生活中,我一直在教导她,记住自己的目的。不能像小花喵一样,本来去钓鱼,结果看到蝴蝶扑蝴蝶,看到蜻蜓抓蜻蜓。

那时我多么希望她能有始有终,做事不要半途而废啊!可是现在,我为自己做过的曾经无比正确的事儿而后悔。

人生处处选择都带着目的性,是很少能体验到快乐的,所以,只有孩子们的乐趣才既简单又纯粹。他们才是真正的乘兴而来,兴尽而归的天使,却被我们教化成为一群为指令,为结果而活的小成人。

前些天看关于杜尚的文章,他花了八年时间制作一件艺术品《大玻璃》,结果在这幅作品只剩最后的一点收尾工作时,他竟住了手,不愿再花时间去完成它。

杜尚为什么不完成这件作品呢?从他留下的素描草图看,他把该画上去的东西都设计好了,而且在玻璃上作画的技术他都已经摸索出来了,把那些东西画上去应该不是件难事,可这就是他的“兴尽而返”。

他想做时,倾尽全力去做,耗时八年;兴致结束时,即使只剩最后一步,他也不再花费半点时间了。

这便是他,一个对一切人一切事都“无挂碍”的人,一个反艺术的艺术大师,他不执著贪取,不患得患失,不计较盘算,他活在从容镇静中,清静无染中。所以,他一辈子风流自在,才成为了艺术界至今无人能及的艺术大师。

也许,顺着我的本心,也能成行所当行,止所当止的样子。这也是孔子说的那种“从心所欲不逾矩”的状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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