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你,心疼狠狠生活的你

清晨下楼,到处一片明艳: 高大的银杏树也披上了绿装,一片片银杏叶在风中拍手掌,西洋杜鹃如火如荼,红肥绿瘦,柚子树白花点点,香气汹涌。

走到地下停车库去,要下台阶。一眼就撞上了那个芦花般的头颅。

保洁的大爷,坐在台阶上,脑袋靠在栏杆上打盹呢。

这样的天气,他早上四五点钟肯定已经起来了,在自己的包干区内忙忙碌碌低头收拾,花花草草都整整齐齐,没有一片落叶,零星几颗柚子花瓣,分明是刚落下的。冲洗地面后的水管一圈圈卷好,放在水龙头的旁边,他的畚箕和扫把,放在自己旁边随时待命,一个红一个蓝色的垃圾桶,也擦得亮亮的,簇新簇新的样子。

鸟在树林里清脆地鸣啼,鸟鸣声中,大爷睡着了。

后背的肩胛骨,那么瘦削,高高的顶了出来。白发和铸铁的栏杆亲密接触,黑白分明,坚硬与柔软相依,是一幅版画,骨节突出的粗糙的手,握着一截铁栏杆,保持着平衡。他就这样,偷得片刻的闲暇。

这样一个垂暮的老人,本应该享受着含饴弄孙的快乐,可惜却只能离开家,拼尽一份力量,为自己最好的时光增添一点安全感。

想到他平时见到我们,赶紧避让,眼中闪过讨好的目光,我会难受心疼,这位像父亲一样的年纪的人,在我们面前,甚至在小孩子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卑微,让我很不习惯,我每次笑脸相对,但他总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我觉得无趣,也不忍,但始终不能改变什么。

想起一次在菜场遇到的那位老人,他佝偻着腰,拉了一车三轮车的甜玉米,一群女人围着他,叽叽喳喳,大家撕扯着玉米棒的外皮,寻找满意的,饱满匀称甜度高,这是大家一致的标准。面对挑剔的女人,老人撑着塑料袋等着,他的杆秤也在旁边等着,那杆秤有一个沉甸甸的铁的秤砣。玉米价格低,一车玉米,也卖不了多少钱,抵不过女人给孩子买的一包进口水果。女人就问:这么大年纪了,干嘛要种啊?老人憨憨的笑了:钱多钱少都是现钱,有十块五块总比没有强,虽然农村也有养老金了,但那么点哪里够用?儿子会给一点,那是过年的时候,平时也是没有的,毕竟他也要养儿女,负担也不轻呀。自己虽然老了,但还能撑着,自力更生吧。那老人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对社会,对儿子都没有怨言,更多的是理解。让人不由心疼。叽叽喳喳的女人最终把不太满意的玉米也买走了,剥下玉米粒炒起来吃,味道也不错的。

后来没碰到老人。因为城市整治,城管执法更严,随意的摊位会遭遇罚款,流动摊位就消失了。想来老人即使种出了东西,也找不到顾客吧,他蹬着破旧的三轮车,从遥远的郊区赶来,那也是一段风尘仆仆的路啊。每次去菜场买菜啊,我希望见到他,又希望见不到他。

还遇到过一个头发花白的阿婆,篮子里是几十个小巧玲珑的土鸡蛋,还有一捆一捆的小竹笋,细细的手指头粗细的野笋。春暖花开的时节,阿婆孤独的身影,在一片片的幽篁里,寻寻觅觅,一条一条的嫩嫩的山野气息填满她的篮子,日暮归家,不顾疲惫,她坐在灯下一根一根地拨去野笋黑褐色的笋壳,让他们现出黄绿色的美丽的酮体,一节一节,一根一根,紧紧地簇拥着,等待着喜爱的人把他带走,装点他们的餐桌。挎着篮子的阿婆,四处徘徊,躲躲闪闪,当警报来袭时,她像灵巧的兔子,闪到了人群之中。这只兔子终于被抓住了,她辩解,求饶,但不敢挣扎,因为那些都是易碎品……

有那么一瞬间,我们会突然感到心疼,心疼那些狠狠生活的人。

因为心疼,所以懂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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