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风声

醒来这一刻，本在高三运动会4x100m接力赛上卖力狂奔的我，一秒躺落回办公室这长沙发上。枕在朦胧未消的睡意里，意识半昏半明，隐约中想起大学毕业已整十二载，心底暗惊，似乎此时耳旁正呼啸的不是电扇送来的风声，而是岁月，让人唏嘘十年一觉如梦之梦，更害怕朝如青丝、再一觉暮已成雪……

在人生这部一镜到底的长电影中，我所已知已觉的部分——童年、少年、大学、毕业后，就像是分别以0.1、0.5、1、1.5的倍速极不均匀地放映着，想想，大约是自工作后，才突然发觉原来光阴挥发速度如此之快，原来对于身处不同生命里程的人而言，时光流逝的刻度和观感并不如一。

小时候拉着父母亲的手逛街，每碰到他们相熟的长辈，他们总是摸摸我的脑袋再一脸惊讶地说：“哇，一下都这么大了，还记得那时候那么小，真是过得好快嘞！”那时杵在一旁的我，心里总是犯嘀咕，这些大人们怎么都是同一套说法又分外夸张，却不懂，泡在漫长如永生的童年里的我，父母亲和他的朋友们却已到天涯踏尽红尘、匆匆马上又逢春的年纪，我一眼望到的尽头回答不了自己“我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在他们眼中，却是光阴飞快，孩子一年年长大不中留。

如今，我也走到他们当时的年纪，每逢年节回乡看到拼命发芽长个的侄儿侄女亦发出与那时长辈们别无二致的感慨，才切实体会到他们当时的心境，可隔着二十多年的岁月，我总是在后知后觉着他们已历的人生，却难与之同频共适。当他们的峥嵘岁月逐渐化成阶前雨袖底风，我们正横刀立马、诗酒趁年华，可或许转眼的明日，就变作我们黯然在某个时分，叹一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青春就这样在一代又一代人中老去，又在一代又一代人中长成。回望起来，总有人尚年幼，总有人正年轻，也总有人在老去。

我不知，已近耳顺之年的母亲，如今是以怎样的倍速在感受着人生。只知道，我已抓不住时光转身扬长而去的衣袂，就像儿时父母亲抓不住我跑下楼去贪玩的手……

诚如太白古老而潇洒的叹惋：“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