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浦的海

文/豆豆

      我期待明天的太阳,期待今夜的星辰,但最最期待的是夏天的大海。

      去年,我去了两个海边,其中一个是福建霞浦,这是个低调的小县城,小到鲜有人知,却素有“中国紫菜之乡”、“鱼米之乡”、“海滨邹鲁”的美誉,又因为神秘莫测的滩涂胜景,在充满创作激情的摄影圈内名声大噪。

      孤独的人喜欢看日落,与我,不过是一种寻常。夏末,身着最凉爽的轻纱,背着双肩包,在小皓爬上群山之中视野最开阔的瞭望台,与一大群向美而生的摄影爱好者共同等待日落。远山不过是隔了一个海角,依然显得黛色如熏,霞光万道,群山倒影落在滩涂上,蓝灰相间,红白相依。海滩边,渔船安然,一两渔民扛着网朝岸上走去,终了一天的疲惫,或停或歇,海水一波一波缓缓抚摸沙滩,甚是情深。山脚下的渔村,炊烟袅袅,斑驳陆离,在树林中若影若现,缥缈虚无,时间仿佛静止不动,只有云朵向西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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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嚓咔嚓咔嚓……”心境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快门声打破。抬头凝望,原来日落西山已达到高潮时刻,执拗的太阳拼尽全力将光芒穿透云层,在滩涂上洒下,顺着光看去,亮光里呈现出金黄色,暗影处又是一片紫金。山涧顺流而下的溪水在沙滩上流淌,变成一条条蜿蜒曲折的小水道,远远望去仿佛是滩涂的动脉,闪烁着迷人的光彩。滩涂的千变万化,令摄影师们兴奋不已,一个个长枪短炮,定格所有曼妙时刻。天色慢慢沉寂,渐渐朦胧,大家纷纷收起器具下山。一天中最壮丽的时刻灿烂如烟花,短暂如织缕,却将被永远铭记。

      欣赏了日落,自然不放过日出。翌日,凌晨四点,从酒店出发北兜沙滩,而天空下着毛毛细雨,一路上都在期待雨停。乡间小路,连路灯也没有,窄到只能一辆车通过,当地人还都在安眠。在油柏路开到尽头的时候,飘来海风浓浓的咸腥味,细细听,还有海浪拍沙的声音,车前豁然开朗,是到了北兜,雨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天空还很暗淡,似乎还有星辰,沙滩上已经满是摄影发烧友,三角架早已摆好架势,就等着太阳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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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海,不知有多少船只排着长长的队伍鱼贯而来,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就像一颗颗漂浮不定的沙砾,然而与沙砾不同的是,大海养育了他们。沙滩上,已经有一只老渔船搁浅着,点亮着昏黄的鱼灯,静悄悄的,像一位疲惫不堪的老人,需要长久的休息和修整。陪伴它的是一位年长的男人,他是它的船长,是它的守护天使。男人穿着雨靴,握着铁铲,走到船的侧身,努力铲下腐木上的海垢,希望它的真本能够重见天日。这难得一见的一幕得到大多数摄影师的心头好,大家都举着相机为此记录。男人完全无视别人,他在乎的,不过是一些更加实实在在的东西,比如网兜里的鱼,比如家中的妻儿,比如铲下的这块海垢。

      天空渐渐明朗,太阳却迟迟没有露面,大家都有点泄气。随后,在一片微弱的霞光中,太阳趁这薄薄的雾气透出一点轮廓,慢慢钻出云层,从远方的海平面上投射过来一道长长的黄色光影,在水面上渐渐破碎,泛出粼粼波光。我光手光脚,踩着细碎的沙子,在柔柔海浪下抬起一棵不知哪里飘来的枯树桠,将它立在身边,向着太阳,向着远方,挥动手中轻纱,似乎祈愿来世也做一棵海边的大树,或一棵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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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之中,漫步沙滩。一面是尘出幽蓝的清婉,一面是衣食住行的朴实,也许是我们自作多情了,霞浦的海,不过是水云间的一场造化。异人他乡,我不过只能捡些被大海遗忘的贝壳。当我的裙角兜满,我想到了张爱玲说过的句子:“爱情就像海滩上的贝壳,不要捡最大的,也不要捡最漂亮的,要捡就捡自己最喜欢的,捡到了就永远不再去海滩。”但是,怎么可能呢?我喜欢漂亮的,也喜欢最大的,也觉得最小的比较可爱,哪里还能挑出最喜欢的呢?而且捡完之后,更想再去海滩捡贝壳了。只有将所捡贝壳在沙滩上摆成最喜欢的形状,才够安心。

      霞,绮云;浦,河流入海处。霞浦二字,天然有一种动静相宜之美,这座闽东最古老的县城,仿佛一位温婉平和的妇人,浴着霞光,从薄雾轻烟中走来。这里不只有海岸,还有千年古榕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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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家溪的树林,苍茫,幽静,低矮山石毫无章法,搁置在荒草中。老榕树的树干又粗又壮,树枝肆意扩张,榕叶层层叠叠,相交掩映,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洒落下来,犹如一缕缕佛光普照大地。树下有一老农,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牵拉着一头瘦骨嶙峋的老牛,而老牛只顾低头安详吃草。朦胧光线里,我分明看到一幅八百年前的画面,繁华千种,红颜岁月,却终敌不过光阴似箭。温柔宇宙,浩瀚银河,在这颗小小星球的流逝中等待奇迹。岁月有声却无痕,才在模糊空间里,留下这一点点执着的记忆。

      我喜欢滩涂铺金,喜欢忙碌船只,喜欢低飞的白鸥,喜欢勤勇的渔民,喜欢海边的天,还有她的远。

情在光影朦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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