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姑娘,愿你能被岁月温柔以待

英子是我儿时最好的伙伴!

小时候的我们,没有益智玩具,没有绘本,没有各种自行车,更不可能有手机、平板电脑、点读笔之类的电子产品。

但我们有那个年代特有的游戏:跳绳、踢毽子、丢手娟、老鹰捉小鸡、踢方格、“种小树”、捉迷藏、“打仗”等等等等。而且玩具都是自制的:稻草编的绳子、干红薯藤或鸡毛扎的毽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田间泥巴……

英子很多游戏都是不参加的,比如玩泥巴、在阴暗的巷道里捉迷藏等等,不是因为她觉得脏,而是她大姨不允许。

英子是大姨、大姨丈带大的。

大姨丈对她呵护备至,但大姨对她宠爱中又不失严厉。

她总说:“别贪玩,别去野,你跟他们不一样。”

傍晚,正是孩童疯玩好时光。而英子,早早地就被大姨叫回家了。

大姨常说:“英子是‘狗眼睛’,看见过‘七姊妹’,我可不能让‘七姊妹’把我的英子抓去。”

我曾好奇地问:“‘七姊妹’在哪?长什么样?”

大姨很神秘地说:“就在那晒谷坪旁边的梧桐树上站着啊,穿着鲜艳的长裙,裙带飘飘,很漂亮。你如果好奇走近去看,她就趁机把你抓住飞走了。太阳落山时,‘七姊妹’就出现了。”

小时候,没能力去甄别这故事的真伪,也没有深思英子为什么是跟大姨长大?大姨又为什么说她和我们不一样?

直到有一天,英子的父亲出现,我们才知道她的身世。

英子还是婴儿时,妈妈生病了,自知时日无多,便哀求前来探望的远房表姐即英子的大姨:

“英子爸爸虽然在银行上班,但他一份薪水无法养大五个儿女,况且英子才几个月大。姐啊,求您将英子当成女儿养着吧。虽然您已五六十岁了,但孩子长得快,将来您一定能享到她的福气的。”

一辈子无儿无女的大姨,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能有一孩子抚养,无过多考虑,便欣喜地将英子抱回了家。

不满十岁的英子被父亲接到了县城的家。

父亲对这个成长在农村的女儿,心存愧疚,想方设法地弥补英子。给她买了新衣服、新被褥,让二姐三姐合住一间房,让她单独住一间。

刚到城里的英子,怯生生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小心翼翼地和陌生的父亲、哥姐共处一室。

她不敢高声说话,不敢随意大笑,更不敢扑在父亲怀里撒娇。穿上新衣服的她,却处处透露出农村娃的土气,这没少让哥姐暗地里嘲笑。

敏感而懂事的英子,在新家过得十分拘束。

终于有一天,英子离家出走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娃,居然独自徒步几十里从县城回到了村里。且不说安全问题,也不说劳累情况,这孩子,没走丢,真是万幸。这事当时可说是轰动了半个村庄。

英子见到大姨就扑进怀里大哭起来,还没等大姨问清楚原因,满头大汗的父亲也出现了。

父亲说,英子将好几个桔子、梨之类的水果藏在被窝里,三姐看见了,说了句她偷家里的水果,她就跑了。

大姨怒气顿生:“我带大的孩子,品行信得过。况且既然是家里的水果,她贪吃几个也不能说‘偷’啊!”

英子拉拉大姨的衣袖,委屈地抽泣:“大姨,我没多拿,我是把爸爸每天给我的水果攒起来,准备周末回来拿给大姨和大姨丈吃的。”

大姨一听,将英子搂在怀里哭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们,也悄悄抹起了眼泪。

英子最终还是跟父亲回了县城。

初中毕业后,成绩优秀的英子没读高中,而是去了财会学校进行短期培训,早早进银行上班了。

那几年,常看见她大姨拄着拐杖去小卖部买白酒,说是每餐喝一小杯,能活血化瘀、强身健体。一般农村老太太是买不起白酒的。后来又去敬老院住了一段时间,据说英子每周都会提着水果去看望大姨……

一九九五年,英子的大姨去世了。大姨是五保户,原来一个生产队的人凑钱办了其后事。英子拿出上班后的所有积蓄三千元,纯朴的村民怜惜从小丧母的英子,没用她的钱。

我之所以清楚的记得这个时间,是因为大姨去世后做法事的当晚,英子是跟我一起睡的。而我当时在村里小学教了一年书。

村里人觉得英子去县城已久,睡不惯农村人的床;知道我跟她小时要好,所以特意找到我,让英子跟我搭个床。

那晚我从祖厅接她去学校,闲聊几句后,精疲力尽的英子很快就入睡了。而我,身上奇痒无比,翻来覆去睡不着。实在忍受不了,扯亮电灯,与被惊醒的英子一起翻开被子,很快发现罪魁祸首——好几个大跳蚤。

我很尴尬:“实在抱歉,以前我床上从来没有过跳蚤的。”

没想到,她也很不好意思:“可能是我身上带来的,今天我在大姨的房间里跪了很久……”

我呆愣了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

她在大姨的房间里跪了一段时间,身上就沾了很多跳蚤,那大姨的床上呢?可想而知。

说好的懂事孝顺呢?我在心里暗暗质疑。

她回县城后,我们相处的时间就很少了,她大姨去世后,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开始那几年,清明节时看到她回来扫墓,形单影只的;几年后在银行碰见她一次,简单聊了几句,她说假期常一个人背着包去各地想去的地方;再后来逛街时偶遇,见她带一女孩……

这些年,先后送走了婆婆、公公后,对“养大一个人容易,养老一个人难”的这句俗语有了切身而深刻的认识。她大姨去世时,英子才二十左右。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应该还是在父母臂弯之下成长的孩子,但她却用稚嫩的肩膀,挑起了赡养老人的重担,其艰难可想而知。

我对她曾有过的质疑早已烟消云散,并为此深感惭愧。

印象中距离和英子上次街边邂逅已有十年。

亲爱的朋友,近来可好?

我相信,善良的人,一定能被岁月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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