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文】吴伟业的送别

      大凡古诗，送别的句子最动人。王勃的送别这样写：“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王维的送别这样写：“唯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归”；孟浩然的送别很悲苦：“日暮征帆何处泊？天涯一望断人肠”；杜甫的送别有期待：“远送从此别， 青山空复情。几时杯重把？ 昨夜月同行”；岑参的送别让人回味：“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高适的送别很豁达：“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刘长卿的送别飘渺辽远：“日斜江上孤帆影，草绿湖南万里情”；许浑的送别豪迈壮阔：“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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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们说说吴伟业的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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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伟业有个朋友被流放到边远的宁古塔城（今黑龙江宁安县一带）。当时吴伟业刚辞官归乡，听说此事后，摆酒相送，席间吟成两首绝句《送友人出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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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一

      鱼海萧条万里霜，

      西风一哭断人肠。       

      劝君休望零支塞，

      木叶山头是故乡。

      鱼海（指内蒙古捕鱼儿海，此处泛指偏远寒苦之地），寂寞萧条，冰霜万里，呼号西风，寸断愁肠。劝你路过零支塞后不要回头啦，偏远寒苦的木叶山才是你的家乡。

        “零支塞”在今河北迁安县西边，是友人出关必经的边塞。当友人离去途经此地时，作者应劝他“回望”故乡，多看一眼是一眼啊，可作者反而劝友人“休望”，竟然还说“木叶山”才是他的故乡。远行寒苦之地，本该鼓励才对，作者却雪上加了一把霜，打算断了流放他乡之人的思乡之念。吴伟业是不是够狠？

      更狠的在后面：

      其二

      此去流人路几千，

      长虹亭外草连天。   

      不知黑水西风雪，

      可有江南问渡船？

      发配之人，几千里前路漫漫，放眼望去，长虹亭外的荒草与天际相连。不知雪花飞舞的黑龙江上，会不会有江南风俗“喊渡船”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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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人到极北的地方，心情本来就不好，会更思念家乡。作者竟还在诗里提示家乡的风俗，这不是“贱招”吗？

      其实，这正是两首诗与众不同的地方，作者用心何其良苦。背井离乡之人，人，让你途中频频回望，可这有用吗？只会白白增添烦恼和愁绪，弄得心情更不好，倒不如断了乡念，把他乡当成故乡。提示乡俗，正是告诉友人，塞外苦寒之地再无乡俗，要正视、正视、再正视。

      艰辛是你，平淡是你，未来必须正视。

      吴伟业的《送友人还楚》是另一种写法。

      灯火照残秋，

      闻君事远游。

      客心分暮雨，

      寒梦入江楼。

      酒尽孤峰出，

      诗成众霭收。

      一帆滩响急，

      落日满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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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不写离别之情，而是提前替友人“远游”，神游于未曾到过的山水，江楼、孤峰、险滩、落日，把送别诗写成了山水诗。尤其是“一帆滩响急，落日满黄州”，天地浑然，壮阔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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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伟业，号梅村，明末清初人，但在文学史上被划归清朝，是清初诗坛领袖，也是有清一代诗歌成就最大的诗人。大家所熟知的诗句“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就出自他的名篇《圆圆曲》。

      1644年，大明亡于李自成，吴伟业35岁。他因声名太大，迫于清廷的压力，九年后出山做了清朝的官，也由此受到世人责难。他自惭形秽，压力沉重，他的诗也多有伤国之痛和乱世疾苦，风格苍凉遒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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