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就觉得,小虎是个特别的孩子。
直到半年前,小虎被评估为自闭症倾向。这是一个复杂且系统的评估,方方面面的能力、发展指标都会被打分,被衡量。
医生最让我震动的一个提示是——小虎的眼神从来无法停留在人的脸上,只是飘过去。
后续的看诊中,她不断提醒我要去捕捉小虎的眼神,让彼此的眼神对接,哪怕只有一秒钟。
她说,我知道你很难,但这才是治疗最有意义和价值的地方。如果捕捉到孩子的眼神,那一瞬间,孩子真正看见你,他就会发现,你跟周围的物品不一样,你不是只会移动的、会满足他的工具。然后,就可以累积和延长每一个一秒。
但是,无论我多努力,多配合,我并没有多少个成功的一秒。
在不断清理信念的过程中,特别是在《重建.我的亲子关系》微课开始盘点我和孩子的内在资源时,我看见小虎完全复制了我的模式,只不过他是我的升级版。
我回避与陌生人交往,他是看见陌生人就贴在墙角。
我对社交焦虑,他是看见跟他打招呼的人就拼命闭眼睛。(他还想确定别人走了没有,又睁开眼睛看看,又赶快使劲闭上,所以我们经常被问孩子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我误解了我与人类的关系,将世界隔绝在隐形玻璃罩之外,而他直接屏蔽了整个人类,包括我。
我跟他在一起时,要么是焦虑,觉得自己的时间和精力被占据了,要么是恐惧担忧他无法适应这个世界,担心他不懂社交会被欺负会被世界隔绝。
所以,他也恨不得推开我,除非不得已,都不要妈妈。
一旦完整地看见这些,我开始认认真真觉察我对于关系的信念。
有一天,我坐在阳台上,观照,觉察,静心。突然有一种感觉,我“回到”了自己。
这一天,我陪伴小虎时,就是纯粹的陪伴。没有焦虑,恐惧,担忧,没有要改变他什么。
他因为饼干碎掉而发火崩溃时,我静静倾听后,耐心询问他想要什么?如何才能不伤心?以往30分钟都结束不了的场面,5分钟就结束了,我妈妈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天晚上,小虎用各种天使般的音调叫“妈妈”,我感受到里面有一份确认。
“妈妈,抱”。
我抱起他。他忽然用小手捧着我的头,用额头轻轻蹭我的额头。
抬起头时,看见他正认认真真地看着我眼睛,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睛如此明亮,如此稳定,充满笑意。
他看见我了!!!
我们静静对视了一会儿,一起都哈哈大笑。
然后他又捧着我的脸,看我的眼睛,毫不回避,充满好奇。倒是我,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有一丝躲闪。
他还是笑笑地看着我,亮晶晶眼睛好像在说——妈妈,你终于看见我了!
是的,宝贝,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