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布其的爱情故事

西北小镇,在风沙中挺立,古老的黄泥墙,似乎就要被狂风吹垮。

荒凉的卡布其,因为坐落在西北经商者必经之路而闻名。这没什么奇怪的,从南边往草原深处贩卖茶叶、陶瓷、布匹的商人们,到了这里就是一站。再往北走,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地方让他们歇息了。看这个小镇的南北大街,黄沙滚滚,荒草飞扬,几乎看不到人影,可两边的铺面、客栈里,却是异常的热闹。

“钱广”客栈的老板就叫钱广,唯一给他当伙计的是个女人,名字叫碗花。两个人都是三十多岁,看起来是十分般配的。西北有一种非常小的花,开起来也很动人心魄,当地人管这种花叫“打碗花”。碗花没有姓,确切地说是没有人知道她姓什么。四年前来到卡布其镇,住下就不走了,把别人废弃的地窑收拾收拾就住进去,然后就四处给人帮工。三年前冬天的一场大风沙,如果不是钱老板,她就被埋在了地窑里,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钱老板把碗花救出来,还让她在客栈做了伙计。意思连卡布其镇的半大孩子都明白,那是想娶碗花做老婆,给钱老板的四岁儿子小鹞子找个妈。可不知道为什么,碗花什么都答应了,每天晚上搂着小鹞子睡觉,就是不答应做钱老板的老婆。开始大家都胡乱猜疑,时间长了,人们也就不说什么了。有几个每日里邪火没处发泄的,经常到钱老板这里喝点小酒,顺便和碗花开开过分的玩笑,过过嘴瘾。

有一天,黄沙飞扬里传来驼铃声,一队商户,五六匹骆驼停在了钱广客栈门前。先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两只眼睛就像沙漠里鹞鹰的眼睛那样又亮又犀利。碗花早就引着几个牵骆驼的人去了后院,剩下钱老板照顾客人。

“老板贵姓啊?”

“免贵姓钱!”钱老板赶紧作揖鞠躬,指了指门外的招牌,凑上去把大碗的砖茶给倒上,站在一旁等着。

“老板娘可真年轻漂亮啊,钱老板有福之人呀!”那汉子并不着急,喝了一口砖茶,放下大碗夸开了碗花。

“那不是我媳妇,不!不……”钱老板突然不会说话了,脸色变得有些尴尬。

“哦?不是……哈哈!”那汉子不再问什么了,看到同伴们从后门进来,就抬起手,伸出一个指头,豪爽地说:“一坛好酒,有肉尽管上,我们要在这里住下,等个十天半月的再往草原里走。”说完拿出一个钱袋子,里面少说也有二十几块大洋,扔给了钱老板。

“好嘞!碗花——一坛好酒,十斤羊肉——”钱老板紧紧握着钱袋子,大声朝着里面还没有出来的碗花喊着。

当碗花侧着头把一坛好酒放在桌子上的时候,那汉子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碗花没有像以前和几个本地赖汉那样尖叫者,或者故意气着钱老板而打情骂俏。而是盯着那汉子,似乎流露出祈求的眼神。钱老板看见了,赶快就从柜台里走出来,嘴里说着:“客官切莫如此,切莫如此!”

那汉子看着碗花,突然松开了手,哈哈大笑着说了一句:“这西北荒凉之地,居然还有这等美女啊!”然后就谁也不看,把酒坛子的封泥去掉,抱起坛子倒开酒了。

钱老板看见碗花异样的眼神,似乎有了晶莹剔透的东西。只是以为碗花受了委屈,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进里面去了。

夜晚来临,碗花在哄小鹞子睡觉。她轻轻拍着孩子,眼睛却盯着天花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小鹞子睡不着,嘴里说着:“花姨给鹞子讲故事,好不好嘛?”

“今天晚上不讲故事,鹞子,你不是想管花姨叫妈妈吗?”

“是啊!可为什么花姨老是不让我叫呢?”

“你现在叫,叫花妈妈!叫妈妈!”

“花……妈妈!妈妈”

碗花紧紧搂住了小鹞子,眼里有了泪水。她答应着,扭过头把泪水擦掉。然后回过头来,轻轻地说:“鹞子就要长大了,以后你就有妈妈了,妈妈不在的时候呢,要听爸爸的话,知道了吗?”

“知道……知……”小鹞子在碗花的怀里,满足地睡着了。

回到自己屋里,钱广正坐在桌子旁边喝茶。看见碗花推门进来,赶紧站了起来。两个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碗花每天把小鹞子哄睡了,再回到这间屋子。钱广总是想留下来,可每次都会被碗花拒绝。

“孩子睡了?那我就回去了。”钱广犹犹豫豫地想问碗花什么,可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对于白天碗花异样的表情,钱广还真是感到奇怪。

突然,碗花一下子扑到了钱广的怀里,紧紧抱着你,嘴里说着:“今晚,今晚我就给你。”

“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啊?”钱广联想到白天发生的事情,尽管他有一万个愿意,而且这也是他多少天梦寐以求的事情。他一直希望,有一天碗花能被拥入怀里。可此时此刻,他越发摸不着头脑了。

“傻瓜,今晚我就是你的人了,问这么多干什么啊!”碗花眼中似乎有了泪水,但还是露出了笑容。她唯一能够报答钱广的就是把自己给了他,这也是她曾经想过的事。

钱广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猛地用双手抱住碗花的双肩,两只眼睛居然冒出了凶光。

“告诉我,是不是白天那个客商和你有什么瓜葛,我去宰了他。”钱广晃了晃碗花的肩膀,异常坚定地说。

“别去,别去!你不是他的对手!我……”碗花突然察觉到自己说露了嘴,赶紧停下不说了,又把自己的身体紧紧投向了钱广。

“碗花!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钱广推开碗花,跺了跺脚,看样子都快急疯了。他突然从腰间拔出来一把剔肉匕首,嘴里说着:“管他是谁,我先去弄死他。”说完扭头就往外走,却被碗花一把抱住了。

“别去,钱广!好,好,我跟你说,你先坐下来好吗?”最后的声音异常温柔,钱广不得不乖乖地坐了下来,听碗花一五一十地讲了起来。

“我是北平靖王府买来的丫鬟,当时只有九岁。直到十年以后,我与靖王世子相好了,他教我武艺,我伺候他日常生活。做梦想着有一天他能娶了我,哪怕是做侧室,我也心甘情愿。就这样我苦苦等了他五年,谁知道这个阴险狡诈的世子,为了笼络手下一个当差的,居然拿我做交易,恰好被我听到,连夜逃出了靖王府,并且在被追捕的过程中,误杀了两个差人。王府派出了高手缉拿我。没办法,只能四处逃命,幸亏被你救了。本想……白天那个客商,是王府第一高手,他是禹王教董海川的高徒赵雨龙,就连西北双煞都被他一招毙命,何况咱俩这微末武功。我……我只有束手就擒了。”

“我说这两年你始终不答应我呢,原来你……你是怕连累了我和小鹞子。”钱广的眼里也有了泪水,摇摇头说:“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碗花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咣!咣!咣!”两个人正在沉默当中,突然有人敲门,紧接着一个声音传了进来:“钱老板,借一步说话!”

两个人大惊失色,是赵雨龙。“催命判官”果然名不虚传。碗花站起来就要往外冲,倒是钱广冷静,伸手挡住了碗花,冲着碗花点了点头,坚定地走了出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钱广睁开了眼睛,确切地说,是穴道自然地解开了。看着儿子小鹞子坐在床上,开心地手里拿着新新的一个拨浪鼓。他深深地出了一口气,但马上就爬了起来,跳下床,嘴里大声喊着:“碗花!碗花——”

昨天晚上,赵雨龙把钱广叫出门外,亮明了身份。

“我知道你是不会舍弃碗花的,但终归我是要把她抓回王府的。你要为孩子想一想,不可冲动。”

“我与碗花,相处三年,她始终没有答应我成亲,对我的儿子视为己出。现在我明白了,这是为了保护我们父子两个。这样的女子,有情有义,为何要抓她?”

“话我可跟你说明白了,至于你怎么做,我不管,人我是一定要带回去交差的,我给不了你什么保证,但可以答应你,回到王府,我将全集斡旋,只要你能等,几年以后,我会让她来找你的。到时候,她做你的娘子,做你儿子的妈妈。”

“不行,我……”钱广话还没有说完,背后便被点了穴道,张着嘴,一动也不能动了。

“催命判官,只杀奸邪,王府里、江湖上处处传扬。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好吧!只要你答应不杀这父子俩,我跟你走。”

“放心,雨龙说话算话,只要顺利回到王府,必救你于水火,待数年后,风平浪静,让你们一家三口团圆。”

听到这里,钱广急得说不出话来,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可突然又是一个重击,自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现在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钱广不再犹豫,嘴里喊着碗花,抱起儿子,马棚里挑选了一匹快马,把儿子放在前面,追出了卡布其镇。

快马加鞭五六里路,钱广催马上了一个山坡。在山坡的顶端停了下来,远远看见那一队骆驼,碗花就在中间那匹骆驼上。

“碗花——碗花——我等着你——”

“妈妈!妈妈!”小鹞子并没有看清楚远处驼队上的人,只是从爸爸的口里,似乎听出来妈妈就在前面。他哪里知道,从此以后,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见到昨晚搂着他睡觉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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