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资治通鉴》[55]“信陵君之殇” ——猜忌是昏君的通病

图片发自App

“信陵君之殇” ——猜忌是昏君的通病

【原文】

秦昭襄王 五十六年。

秋,王薨,孝文王立。尊唐八子为唐太后,以子楚为太子。赵人奉子楚妻子归之。

……

秦孝文王 元年

冬,十月,己亥,王即位;三日薨。子楚立,是为庄襄王;尊华阳夫人为华阳太后,夏姬为夏太后。

[译文]

秦昭襄王五十六年。

秋季,秦昭王嬴稷去世,其子嬴柱继位,是为秦孝文王。秦孝文王尊生母唐八子为唐太后,立嬴楚(即嬴异人)为太子。赵国将嬴异人的妻子和儿子(即嬴政)送回秦国。

……

秦孝文王元年,冬季,十月,己亥(初四),秦孝文王正式登基。三天后,秦孝文王去世,其子嬴楚(嬴异人)即位,是为秦庄襄王。秦庄襄王尊奉嫡母华阳夫人为华阳太后,尊奉生母夏姬为夏太后。

[点评]
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也许就是说的秦始皇,孝文王在位三天,庄襄王在位三年,秦始皇的祖、父也许就是为了他的顺利接位“腾地方”的。历史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微妙,像一条高低起伏的曲线,有昭襄王、秦始皇这样的“高峰”,必然在其间会有孝文王、庄襄王这样“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的低潮。

【原文】

蒙骜帅师伐魏,取高都、汲。魏师数败,魏王患(担忧)之,乃使人请信陵君于赵。信陵君畏得罪,不肯还,诫门下曰:“有敢为魏使通(通传)者死!”宾客莫敢谏。毛公、薛公见信陵君曰:“公子所以重于诸侯者,徒以(只不过因为)有魏也。今魏急而公子不恤(体恤、体念),一旦秦人克大梁,夷先王之宗庙,公子当何面目立天下乎!”语未卒,信陵君色变,趣(趋)驾还魏。魏王持信陵君而泣(这时候觉得是亲兄弟了),以为上将军。

信陵君使人求援于诸侯。诸侯闻信陵君复为魏将,皆遣兵救魏。信陵君率五国之师败蒙骜于河外,蒙骜遁走。信陵君追至函谷关,抑之而还。

[译文]

秦将蒙骜率军讨伐魏国,占领了高都(今山西晋城)和汲城(今河南卫辉)。魏军屡战屡败,魏安釐王对此深感忧虑,遂派人前往赵国请信陵君魏无忌回国。信陵君害怕会被判罪,不肯回国,并且告诫门客们道:“有胆敢给魏国使者通报的,一律处死!”于是,宾客们都不敢劝谏。毛公、薛公面见信陵君道:“您之所以受到各诸侯国的敬重,只是因为有魏国的存在。现在魏国情势危急,而您却毫不顾惜,一旦将来秦国攻克大梁,将您先王的宗庙夷为平地,公子您还有何面目立于天下呢!”二人话还没说完,信陵君脸色大变,立即催促车驾赶回魏国。魏安釐王见到信陵君后,抱着他泣不成声,任命他为上将军。

信陵君派人向各诸侯国求援,各诸侯国听说信陵君重新担任魏国主将后,都派兵救援魏国。信陵君率领五国联军在黄河以南击败蒙骜,蒙骜带残部逃走。信陵君率军一路追击至函谷关,将秦军压制在函谷关以内才回师。

[点评]
魏国信陵君与齐国孟尝君、赵国平原君和楚国春申君并称为“战国四公子”,皆以门客众多、善于养士而著称。然其余三位所养之士,皆趋炎附势、鸡鸣狗盗之徒,独信陵君所养之士,是真正可以称得上“国士”的。信陵君在历史上的两次精彩亮相都是率军抗秦,而两次激励和辅佐信陵君抗秦的都是他在民间结交的布衣,第一次是侯嬴、朱亥,第二次是毛公、薛公。战国四公子皆有礼贤下士的气度,在这点上他们是相似的;但如何才能从茫茫人海中识别出真正的贤士,这就是信陵君远高于其他三位的地方。

【原文】

王(秦庄襄王)使人行万金于魏以间(离间)信陵君,求得晋鄙客(晋鄙的门客),令说魏王曰:“公子亡在外十年矣,今复为将,诸侯皆属,天下徒(只)闻信陵君而不闻魏王矣。”王又数(屡次)使人贺(送礼问候)信陵君:“得为魏王未也(做了魏王了吗)?”魏王日闻其毁,不能不信,乃使人代信陵君将兵。信陵君自知再(第二次)以(因为)毁(诋毁)废,乃谢病不朝,日夜以酒色自娱,凡四岁而卒。

[译文]

秦庄襄王派使者携带万金前往魏国,以离间魏安釐王与信陵君之间的关系。使者寻找到晋鄙以前的门客,让他去游说魏安釐王道:“信陵君在外流亡十年,如今重新担任魏国主将,各诸侯国都听从他的号令。天下人就只知道信陵君,而不知道还有魏王您了。”秦庄襄王又多次派使者向信陵君他表示祝贺道:“您当上了魏王没有啊?”魏安釐王每天都听到许多此类毁谤信陵君的话,也不由得他不信,遂另派他人替代信陵君统领军队。信陵君明白自己再次因他人毁谤而被废,遂称病不再上朝,整天整夜以美酒女色为乐,四年后就去世了。

[点评]
“天下人只知有他,不知有你”,这是中国自古以来就极其常见,却也极其管用的离间手段。二十多年前,范睢就是用这一招成功离间秦昭王和穰侯魏冉之间关系的。但信陵君与魏冉又有不同,魏冉确确实实是把持朝政四十年,将雄才大略的秦昭王几乎变成傀儡。秦昭王想从魏冉手中夺权已经很久了,即便后来得到范睢的帮助,也还需要按步骤逐渐夺权。信陵君魏无忌则不然,他从来就没有擅权跋扈的意思。当初窃符救赵是迫不得已,如果他想擅权的话,当时就可以拥兵自重了。可是信陵君并没有这么做,他在击退秦军后就命人将军队带回魏国,自己则在赵国客居十年,是魏安釐王担心被灭,非要求着信陵君回来率军抗秦,信陵君这才回来的。且再次返魏后,兵权说夺就被魏安釐王夺了,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可见信陵君胸怀坦荡,从未有过擅权的念头。更何况,天下人只知信陵君,不知魏安釐王,这本来就是事实,魏安釐王自己难道就心里没点数吗?否则为什么你向诸侯求援没人搭理,信陵君一回来,诸侯就能纷纷出兵呢?现在危机已过,魏安釐王就急着卸磨杀驴,下次危机再起,魏安釐王又该如何应对?
韩愈说:“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以此来感叹国士的贤才难为君王所知,可是对于已经被证明是千里马的贤才,君主又都能够善用吗?想想赵孝成王之猜忌廉颇,齐襄王之猜忌田单,魏安釐王之猜忌信陵君,燕王喜之猜忌攻聊燕将,再加上软弱胆小的韩桓惠王和昏聩无能的楚考烈王,此时的东方六国竟没有一个稍微像样点的君王,是他们的嫉贤妒能、昏庸荒唐为秦始皇的一统天下铺平了道路。

你可能感兴趣的:(晨读:《资治通鉴》[55]“信陵君之殇” ——猜忌是昏君的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