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枫镇的酒鬼

  武老幺是镇上有名的酒鬼,每天都要喝酒。他不去餐馆喝,更不去年轻人扎堆的酒吧喝,就爱坐在一个小卖部的门口喝。有人问他怎么不去馆子里喝,他就似嗔似笑的说“你给老子钱嘛!”。武老幺是低保户,每个月几百元收入,要抽烟、要喝酒、要吃饭。武老幺有女儿,但据说女儿很不孝,嫁到云南便再没回来过。

        无论天晴下雨,武老幺大多时候都在北街的一个小卖部门口喝酒。晴天一群老头子陪他喝,雨天他竟一个人在那儿喝。林烨小时候很爱看武老幺喝酒。他的脸不管喝没喝酒,都有一种接近枣红的颜色,林烨想,关云长的皮肤大概就是这种颜色。他的身躯看起来瘦削,精神却似乎很矍铄,只是他口中散漫不着调的言辞使他整个人流里流气。早上七八点,他就向小卖部走来,脚步稳健,面带期待的笑容,枣红的脸上沟壑纵横,嘴唇上方一撮花白的胡子随着他说话而抖动。这时一般有人问候:“老幺,啥子事情这么高兴!”,武老幺便说:“喝酒的嘛,咋个能不高兴。”事实上,人们都知道他是因为喝酒而高兴,但似乎总要问这么一句,晚枫镇浓稠的晨雾才能在温热的问候中化开。

        武老幺进了小卖店,便在货柜面前的塑料凳上坐下,小卖店的老板直接给他乘上一杯较便宜的散白,武老幺便要开始他一天的喝酒事业了。他盯着眼前的那杯酒,干瘦的脖颈上喉结在滚动,他开喝前总要搓搓手,眼神中充满朝圣者般的虔诚和渴望,就像刚走出沙漠的人看到一杯水,单身了几十年的老光棍看见了床上躺着赤裸的姑娘一般。林烨一直很疑惑,每天面对的是一杯同样味道的廉价白酒,他怎么老是像喝到琼浆玉露一样愉悦。武老幺端起酒杯送往自己的嘴唇,紧张得竟有些手抖,喝到酒的那一刻,他发出长长的一声“啧—”,眼睛眯了起来,嘴却最大程度的咧开,于是脸上的平原部位瞬间隆陷成山丘和沟壑。小卖店的老板老说:“看武老幺喝酒比自己喝酒还痛快!”

    武老幺喝酒不需要下酒菜,本地人称为“喝寡酒”,喝寡酒相当费肠胃,一般人不敢这样喝。武老幺也不全部时候都喝寡酒,有时候他边喝酒边抽烟,或是买一包五毛钱的辣条,当下酒菜吃。

吃完酒的武老幺,就跟完全换了个人似的,走起路来晃晃荡荡,垮着脸,好似满脸愁苦,眼神迷离无光,矍铄的精神完全被酒精消耗尽了。林烨疑惑,不是都说借酒消愁吗,怎么他越喝越愁苦的样子。

武老幺有一次喝醉了和另一个醉汉互相咒骂。武老幺骂人喝醉了被车撞死,那人骂武老幺喝醉了掉河里淹死。武老幺醉醺醺地说“河中淹死会水人,老子不会凫水,河边都不得去!”武老幺骂别人生孩子没屁眼,那人便说“你不是有孩子吗,她管你了吗?”武老幺就这样在大街上哭了起来,镇上好多人都看了他的笑话。

林烨后来好久不见武老幺来喝酒,结果听说他真的被淹死了!他喝醉了倒在镇郊的泥路上,全身动弹不得,鼻子却刚好杵在了一个积了水的小水洼里,他被这个酒盅大的小水洼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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