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是个爱撒谎的人。
一
母亲是个腼腆的乡下小女人,她身材矮小,有些发胖。
母亲常说能吃是福,所以母亲喜欢吃,从不介意自己的身材。然而,母亲总是说我变瘦了。关于“能吃是福”的观念,母亲过多的是将其灌输于我,以至于我每次同母亲通电话,她张口就要说,儿子你瘦了,吃饭了没,记得多吃些,长胖一些,诸如此类的话。
我曾经以为这是不介意身材胖瘦的母亲才会说的话,可等我长大了,才知道天底下的母亲皆是如此。
二
说起妈妈喜欢的东西,我仅能想到两个和一堆。
一个是方形头巾,第二个是炒熟的大个带壳花生(最好是炒的嫩一些的)。
还有一堆呐,则是我喜欢的妈妈告诉我她也喜欢的不得了。比如,酸辣土豆丝,柔软的葡萄土司,芒果干蜜饯,肯德基的汉堡,碳酸饮料,等等。
后来有一次,我让母亲同我一样吃汉堡喝碳酸饮料,母亲却执意仅吃些米饭,喝些凉白开。我才明白,原来母亲并不真喜欢我所喜欢的。
三
我的母亲是推着三轮车做小生意的,那时我还在读小学,每次上学不免遇见我的母亲,或者说是为了遇见我的母亲。
在我放学回家的路上,有一段蜿蜒曲折的上坡,大概三百米的样子。那时我经常在坡底下遇见我的母亲。母亲则推着三轮车回家,车里兴许有没卖完的,兴许是卖完了,但母亲知道,这个时候该回家做饭去了。
母亲等我过来,便会叫我到三轮车里坐着,我蹭的一下就跳进去。接着母亲用左手扶住车把,右手死死拽住三轮车后面的铁架子,两只脚用力蹭地,车子便前进了。低下头的母亲就像是一只不知疲倦的牛。
母亲那时告诉我,“你坐上面就好,我不累,不累。”
我那时信以为真,认为母亲是无所不能,不知疲惫的。直到后来,我在哪里推过一次收破烂的老爷爷的三轮车后,我便不愿意再去坐母亲的三轮车了。
四
母亲生下我时,正值计划生育,我还有个姐姐,所以母亲不得不带着我东躲西藏。那个时候母亲躲草垛,藏地窖,睡地窖,连晚上也回不得家,哪怕这样,母亲最终还是被生产队抓到了。
我的家里穷,那时生产队让交两千块,不交便把我带走。后来母亲不知从哪东凑西拼,搞来了钱,才把我保下来。
长大后,我问母亲,是否心疼过那两千块,母亲坚定地告诉我,不心疼,可是我却看着她的眼眶里像进了沙子,红了。
后来我听爷爷讲,那两千块是母亲同姥姥,爷爷他们借的,正式如此,这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同我的母亲一样,多长时间里也没吃上过一顿像样的饭菜。
长大后,我从书里看到,说谎是女人的天性。
可是,关于我母亲的谎言,恰恰才是对我也是对母亲自己最大的诚实,我觉得那才是对爱最伟大的诠释。我的母亲不善言谈,我想这就是我不愿意残忍地拆穿母亲的谎言的原因吧。
简宝玉日更打卡第十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