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仁县主

归仁县主,生于武德8年,巢刺王李元吉的小女儿。

根据墓志记载,归仁同时奉养了嫡母巢王妃杨氏和生母某姬,“奉盥饵于前厢,侍温清于侧寝,二尊齐养”,由此可知杨妃曾和丈夫的小妾共同抚养这个庶女

综合墓志和史书上的记载可知,李建成与李元吉被诛后,东宫由太子李世民入住,李元吉的齐王府则被赏给了功臣尉迟敬德,李建成与李元吉的妻子女儿可以说是无处可去,再加上这些女眷身份敏感,便只能一直幽闭在宫里,实质上就是软禁。

这样被软禁在宫里的生活自然不好过,所以归仁的墓志上隐晦地写道:“诚周于造次之间”“行满于危疑之地”。想想李元吉的正妻与小妾以及庶女竟然只能挤在同一间宫殿里,而隐太子妃郑氏所居住的长乐门内归仁门东就是宫城的最南面,出门便是士兵的重重守卫,再加上归仁直到19岁才被册封为县主,这一切正说明了这些被幽闭宫中的女眷生存环境之艰难

归仁于贞观18年被册封为县主时已经19岁了,随后被嫁给长道县公姜行基的次子。根据墓志上的“姜府君悼存亡之不在”一句可知,姜府君在归仁死后仍然活着,至于这位姜府君官衔几品,墓志中只字未提,也由此可知姜府君的官职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不然以唐人撰写墓志的风格必会大肆炫耀吹捧一番。而身为次子,其父姜行基的县公爵位姜府君也没有资格继承。

同时由姜行基的女儿姜氏墓志可知,姜府君与归仁的年纪差距较大。考虑到归仁出嫁时已经是20岁了,以姜府君年近40的岁数自然不可能是初婚,所以归仁显然是以填房的身份嫁给姜府君的。

归仁出嫁后,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平静生活,然而这份安宁不到三年时间就被打破了。

贞观21年,归仁县主的生母某姬的病故,归仁的墓志上也因此沉痛写道:“贞观廿一祀,丁某忧,爰有中诏,称哀内府。”

所谓“丁忧”,即遭逢父母丧事的意思。至于“爰有中诏,称哀内府”,有人将这八个字翻译成皇帝亲自下诏和内府举哀,然后声称这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待遇,只有李元吉的正妻杨氏才能享有,并由此断言贞观21年去世的是杨氏而不是某姬——事实果真如此吗?

当然不是。

只要仔细查阅史料即可知晓,唐朝可以称为内府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内府局,一个是少府监(龙朔中一度改名为内府监)。但无论是哪一个内府,其职责都与治理后宫丧事无关,而是用来收藏财物、掌管百工伎巧的地方。是以内府的确不会给身份低微的女眷治丧,因为内府从来不是负责治丧的机构

至于“中诏”二字就更好理解了,唐朝墓志一向有为墓主粉饰生平的习惯,甚至到了不惜颠倒黑白、无中生有的地步。最典型的如裴仲将,他的墓志上这样写道:“太宗文武圣皇帝知人则哲,一遇器之,特敕尚纪王第三女东光县主”,公然宣称是唐太宗亲自将东光县主许配给了自己。只可惜其妻东光县主出生于永徽三年,彼时距离唐太宗驾崩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的时间,除非唐太宗有本事死而复生,否则根本无法定下这个婚约。

再如父子三人皆至宰相的韦思谦,史书中明确记载他的续弦妻子王婉对继子韦承庆十分严苛,动不动就进行体罚,结果在王婉的墓志中,这位明明对亲子、继子区别待遇的典型后妈,却被描述成了一位慈爱有加,对继子视若己出的好母亲:“前夫子子承庆,八岁偏罚,十岁便为夫人所养,抚存训奖,慈爱无隆,学宦婚娶,并夫人所成立。常谓所生子嗣立、淑等曰:时俗妇人,罕有明识,前妻之子,多被憎嫌,孝已伯奇,皆其人也。此吾之所深诫,亦尔辈所明知。”

所以被某些人奉为圭臬的“爰有中诏,称哀内府”这八个字,真实分量根本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而这句话的真实含义也不过是说这位女眷死后,皇室按照惯例给予相应的礼仪进行安葬。那么归仁墓志中“丁某忧”的某,指的到底是谁呢?

答案很简单,就是归仁县主的生母某姬。

要知道归仁从来没有忌讳过嫡母杨氏,甚至一再表示自己对嫡母很尊敬,很感激她将自己抚养长大,反而是对自己的生母连个姓都不好意思留下来,只以“某姬”二字一带而过:“杨妃以亡姚之重,抚幼中闱;某姬以生我之亲,从口阁内。”

因此如果死的是嫡母杨氏,归仁的墓志上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说“丁妃忧”,而不是含含糊糊地只用“某”来指代。可见贞观21年死的就是归仁县主的生母某姬,“丁某忧”中的某,对应的就是“某姬”的某

在经历了丧母之痛后,归仁好不容易平复心情,为丈夫生下了一个儿子。只可惜好景不常在,总章元年归仁不幸病逝在家中,享年44岁。

纵观归仁县主这一生,襁褓丧父本已是人生之大不幸,随后又经历了近20年的幽禁,前半生唯一的温暖恐怕只有嫡母杨氏与生母某姬对自己的辛勤照料。在漫长的等待后,终于熬来了一个获封县主并出嫁的机会,然而归仁还来不及报答生母的养育之恩,某姬就溘然长逝。

于归仁县主而言,能够嫁给姜府君并生下一子,或许是她人生中最值得言道的事迹。哪怕姜府君一生官位不显且无任何爵位可继承,可归仁至少能在这转瞬即逝的44年人生中,品尝过嫁人生子的短暂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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