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向死而生——浅析《骆驼祥子》的思想感情

作者：申畅书

    《骆驼祥子》太过真实了。那时的社会有多么残酷腐朽，如此真实的《骆驼祥子》就有多么的触目惊心；那时穷人们的一生，有多么黑暗而了无希望，如此真实的《骆驼祥子》就有多么的压抑，彷若黑云摧心……

一、饱受欺侮

    我们常说“穷人”是社会最底层的人，这句话真是太对了。“最底层”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穷人，就是被权贵乃至中产阶级，或任何一个比他们手中有些权力、身上多些铜臭的人踩在脚下的。初到城里的祥子，“头上永远剃得发亮”“脸上红扑扑的”。他蓬勃的朝气与生机，使得这冷冰冰的文字都转而温暖了起来，似乎冒着热气。这时的祥子积极奋进，一心攒钱买车却从不为钱做出什么不公道的事。多么可爱的一个人！就是这般可爱的祥子，成了社会中的米虫，一具麻木不仁，无恶习不沾，无便宜不占的行尸走肉。他是失望——不，绝望了。因何绝望？不就是因为这些恣睢的压迫者么！

    未经压迫的祥子天不怕地不怕，也正是他的这股初生牛犊之气，引发了第一次的欺侮。人都说有匪兵，可他不怕，他想自己拉车总是没错的，不会平白被什么人欺负。在那时的社会中论对错，本身便是一种大错特错。祥子，不幸的祥子果然被抢走了车，更沦为匪兵的仆从。他不甘，他委屈，他大喊“凭什么”？古今多少可怜人痛哭过这一句“凭什么”，却从没有回答。合乎情理的答案是没有的，正确的答案却又不忍回答。

    祥子被抢车、被骗婚、被抢钱、被雇主虐待……欺侮祥子的人太多了，有孙侦探，有虎妞，还有那社会中的每一个人。像高妈，她没有直接地欺侮过祥子，可她是一个不择手段的放高利贷者，她也在扮演着一个丑恶的角色，而千千万万个丑恶者就形成了一个丑恶的社会。这社会像一个极细极大的筛子，钱越筛越少，可资本主义上下一边多，毕竟它是无形的。就算不欺侮，也绝不会体谅你，什么人间温暖？只有冷，无尽无边的冷！瓢泼大雨中，祥子拉着车。他恳求歇一歇，却被无情的驳回了。他是雨中发抖的树叶，那么渺小，那么无助。车上的人毫不动容，甚至把他往深渊里再推一把。

    穷人，也并非良善之人，只是他们没有钱，没有欺侮别人的资本。于是他们就去欺侮比自己弱小的人。男人打女人，打小孩。这杂院仿佛野蛮的原始部落，仿佛可怖的地狱，没有温饱，谈何文明?每个人都被欺侮着，也欺侮着别人，这就是那病态的黑暗的社会。

二、毫无尊严

    穷人是没有尊严的。并不是说他们生来便品格低贱，当然不是，只是高尚的穷人要么死了，正如小福子；要么也变成了没有尊严的穷人，正如祥子——那社会不让穷人有尊严！穷苦家庭中的妇女，要么终日操劳，怀着孕也要照顾三四个孩子，要么被卖出去，过上“好日子”。小福子就成为了后者。她先被军官买走，惨遭抛弃后回到家中，因着自己两个年幼的弟弟，酗酒无度的父亲，迫不得已地，竟皆虎妞的屋子做起了皮肉生意。后虎妞恶意阻挠小福子时，这个苦命的女子，带着她的两个苦命的弟弟，噗咚跪在了虎妞跟前。一跪定格，跪出穷苦人千百年的形象地位:卑微地矮人一等，眼里灰败地乞求着，又射出被逼入绝境后的疯狂。是为富不仁指使着贫穷把他们按在了地上。

    欲卖身，而无卖身之地，可谓贫穷至极；不愿卖身，而为卖身屈膝，可谓低贱至极。可小福子实在不是个低贱的女子，她有同情心，有家庭责任感，她对这个充满恶意的社会报以善意——她远比虎妞高贵。可是，她不如虎妞有钱，不如虎妞穷凶极恶，所以她只能干着低贱的事。高贵的人干着低贱的事，是那社会酿成的悲剧。

    善良的小福子，可爱的祥子，他们是苦苦挣扎的穷人们的代表，可他们一个消殒了，一个堕落了，这是所有穷人们的归宿。书中总提到“死”。第一章便写道“拉车是条死亡之路”，祥子堕落的自白中亦多次出现，“不怪那些苦朋友胡作非为，拉车这条路是死路！”“好也不行，歹也不行，这条路上只有死亡。”等等。“死路”是行不通的，不管你积极地快跑也好，被生活撵着慢爬也罢，在最后等待穷人们的永远是一样苦命的结局。所谓“向死而生”，大抵如此。除此之外，也许还因为穷人们的日子实在太苦了——死，也比活着好受。“冻死鬼，据说，脸上还有笑容！”

    《骆驼祥子》中的穷人，是那无情冷漠的、个人主义的、黑暗腐朽的、不适生存、毫无公正的社会的受害者与从犯。他们的生命是“枣核中间大，两段小”，从死亡的威胁中挣脱出来，又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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