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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有条小河,河水细碎,但却莹亮透彻,一刻不息地淌着。河水两边是一片密集的低矮的屋子,间或竖着两栋好看的红白相间的二层楼房,和房子主人一样,总能吸引几户艳羡的目光。

夏天是河水涨得最大的时候,晚饭后的河里可就热闹了。洗衣服的,洗碗刷锅的,择菜的,淘花生准备盐煮的。最多的是我们这些光溜溜的洗澡的孩子,将整个夏天都闹得热腾腾的,却又清凉凉的。河水最大的时候也不过腰,大人们也就听之任之。

洗澡,打水仗早已经不过瘾。我们就比闭气,一只手捏紧鼻子,眼睛闭得紧紧的,眉毛扭成一团,深呼一口气,猛地蹲到水里。直到水泡咕噜咕噜冒得越来越急,大家才唰地站起来。小手一抹满脸的水珠,像抹掉汗水一般,又兴冲冲玩别的去了。

河边全是柳树,一到夏天,苍青的、深绿的、嫩黄的,一树的柳枝被枝干上密密麻麻的知了压弯了腰,在吱吱叽叽的嘶叫和难得的微风中昏昏欲睡。柳树下落着一地土黄色的透明的知了壳,它们是上好的药材。

正午却是我们精力正旺盛的时候,因为可以趁着大人们午休偷跑出来。顺手扯两根柳条下来,自根部剥一小段柳皮绕两下,把柳条缠紧,绕成一个小疙瘩捏紧,咬紧柳根,使劲一捋,整个完好无损的带着柳叶的柳皮就剥下来了。

用三两根柳条编成头大的圆,柔软的柳皮一头缠在柳圈上,一头长长的垂下来,再摘几朵浅紫的蝴蝶花和金黄的毛茛插上,一个完美的花环就做好了。戴着流苏花环,我们就和《还珠》里的寒香一样美了。

河里多的是螃蟹和指头长的小鱼,鱼都太机灵了,你看它一动不动,可一听到丁大点的动静,抖抖鱼鳍,身子一扭,就藏到搬不动的大石头下面了,只留水面一圈圈荡着的波纹。捕雨工具和耐心我们一样都没有,所以任我们望穿河水、垂涎欲滴,也只能两手空空,眼巴巴干看着。

藏在水底的泥鳅就更狡猾了,擦着水底扭动两下身体,就把水底的泥灰搅起来了,水立马就变混啦,等水沉干净,泥鳅也早不知道溜哪了。

所以笨拙迟钝的螃蟹就成了我们夏天主要的目标。螃蟹不太挑地,只要有石头,下面都能藏,甚至干涸的海绵下面翻一翻,也能找到几只黑黝黝的鼓着肚子的大螃蟹。捉螃蟹对大家来说小菜一碟,娴熟的,用大拇指和食指,扣紧它两只大钳子就可以骄傲地举起来,使劲挥两下,向小伙伴炫耀了。胆小的,用两根大拇指,一手捏一只大钳子,战战兢兢,生怕被夹到。哪里还管水下是不是藏着几条吸血的蚂蟥。

那一袋子螃蟹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了。洗干净放油锅煎一煎即可,连肉带壳,吃得干干净净,还要砸吧两下手指。

家门前四五百米的下游,有一大片连着的石块,我们把它叫做小岛。石头表面被河水冲刷得像青石板一样,干干净净、滑溜溜的,没涨水的时候,这片小岛就是我们的画布,河里就是五颜六色的“画笔”,页岩、石灰岩、泥岩的碎石块都是我们的彩笔,默写词语、画五瓣花、画女孩、画柳叶,画满了怎么办?撩一捧水洒上,手一擦,就干净了。等这块写完,那块也干了。

只是我从未想到,有一天它会干涸,消失地那么快。有年夏天回去,河里只剩一层厚厚的干海绵,河道塞满了枯枝败叶,连柳树也没剩几棵了。上游的一座小桥塌陷,彻底把水流截断了。

它也许再也算不得上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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