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阿帕拉契亚(二十)岩石森林

岩石森林


“如今,我们正在进行一场伟大的内战,考验着那个国家,或任何有此信仰和主张的国家,能否长久存续下去。”

                                                                                                      《葛底斯堡演讲》·林肯

小安提塔姆河
午餐
山径希望客栈
晨雾中的墓地
雾中的公路
15英里外的葛底斯堡
松林公路


告别山南多厄,海拔就下降到1000英尺左右。淌过小安提塔姆河,山径又爬上陡峭的山脊。中午,延续数天的好天气又变糟了。气温下降到10度左右,太阳消失在乌云后,空气中弥漫着焦躁、粘稠、暧昧的湿气。

果然穿过一个宁静的村庄,大雨就倾盆而下。再次爬上山脊,石片磨得脚疼。走了半个小时,冰冷的雨水和潮湿的空气让雨衣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我索性撑起雨伞,脱掉雨衣,大步流星走起来。这样肌肉燃烧着,回忆着,我就不感觉那么寒冷。

宾夕法尼亚的民居都被蚊帐包裹着。5、6月份,黑蝇就会泛滥成灾,这种大虫子比蚊子还可怕,会咬人,甚至会爬到眼睛里。我疲惫地在路边走着,汽车在雨中飞快地从我身边飞驰而过,但司机总会和我保存着适当的距离。

中午时分,雨终于停了。气温没有回升,反而更加寒冷。在离山径不远的南山客栈,我吃了一顿饱饭。汉堡肉质紧实不涩,芝士软糯香甜,手工切的薯条炸地香脆。我对可乐有执念,便点了一大杯。喝得倒是痛快,只是寒意更甚。老板说我是今年第一个来吃饭的背包客,递给我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让我暖身子。

吃完饭,雨衣已经干了,袜子鞋子却还湿着。但我还是背起包扛着登山杖继续赶路。这段山路让人崩溃,山顶虽然平坦,但山径依旧陡峭难行。像刀片一样的石头密密麻麻地仿佛长在地上一样,让我没法下脚。傍晚下山时,走起路已经一瘸一拐。

US30国道上,大雨打在坚硬的柏油路上,溅起一片片水雾。车流涌动,色彩斑斓的灯光化作一条条色彩斑斓的丝带,缠绕着灰褐色的群山。坐落在路口上的卡勒多尼亚州立公园已是一片泽国。公路向西是法耶特维尔,向东去就是著名的葛底斯堡。

1863年,李将军再次入侵北方,希望通过进攻,迫使林肯总统回到谈判桌上。这次他率军攻入宾夕法尼亚,在葛底斯堡与乔治·米德将军率领的波多马克全团不期而遇。

7月1日,联邦军骑兵最先发现邦联军动向。指挥官布福德将军敏锐地意识到葛底斯堡将有一场大战。为给主力到来争取时间,他率先在葛底斯堡布防。虽然邦联军凭借兵力优势占领葛底斯堡,还击毙北军的雷诺兹将军,但联邦军守住了葛底斯堡以南的山脊,稳住阵脚。

直到7月2日早晨,李将军才意识到没能拿下山脊是严重的错误。他命令朗斯特里特将军集中兵力进攻联邦军防线南翼。战斗的焦点落在防线最南端的小圆顶山。如果小圆顶失守,联邦军防线将彻底崩溃。

小圆顶由张伯伦上校指挥的缅因第20志愿团镇守,对面是阿拉巴马步兵旅。尽管兵力不占优势,但教书先生出身的张伯伦临危不乱,顶住南军潮水般的进攻。耗尽所有子弹后,他指挥部下发起刺刀冲锋,一举全歼敌人。一天下来,李将军损兵折将,却一无所获。

7月3日,进攻侧翼无果后,李将军决定从中路防线寻求突破。邦联军面前是1200米宽的开阔地,中间还有数道栅栏。下午3点钟,12500名南军士兵在皮克特将军的指挥下发起死亡冲锋。联邦军则躲在石墙后面,依靠密集火力消耗南军兵力。这就是著名的皮克特重逢。

尽管南军表现英勇,一度冲到北军阵地前,但最终功亏一篑。旁晚时分,南军已有近三分之一的士兵阵亡。团以上的指挥官大部分战死。李将军曾问皮克特将军:皮克特将军,你应该重整你的部队,敌人随时可能攻上来!皮克特将军回答道:李将军,我已经没有部队了!如此惨状震撼着李将军的内心。他不停地说:这都是我的错,兄弟们,这都是我的错!

葛斯堡战役是排队枪毙时代最后的挽歌,是南北战争最重要的转折点。三天双方共损失5万名士兵、5000多匹战马。很多士兵只顾装填子弹,却忘记开枪。据说曾有一支步枪里装填了23颗子弹。皮克特对李恨之入骨,直到战争结束后,仍然不忘怒斥他的上司。

4个月后,林肯总统在葛底斯堡公墓开园仪式上发表著名的《葛底斯堡演讲》。有趣的是,他并非这次活动的主角,演说也只有300个单词。然而这三百个单词却成名垂青史。

有趣的门牌,有趣的灵魂
民居
邦联的军旗依旧飘扬
已经走了一半路

宾夕法尼亚可以说是美国东部的心脏,北接新泽西、纽约,南临马里兰、特拉华,向西边西弗吉尼亚,西北方是五大湖中的伊利湖。这里是世界石油工业的故乡。匹茨堡、费城一东一西是在美国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的城市。匹茨堡曾是美国钢铁工业的中心。费城更是见证了美国的诞生。

说起宾夕法尼亚的殖民历史就不得不提威廉·宾的名字。1644年,威廉·宾(William Penn)出生于伦敦塔丘。父亲是英国海军上将老威廉·宾爵士。因为老威廉因为忠于克伦威尔,得到了爱尔兰的土地。宾十五岁那年,全家人搬到爱尔兰。他遇到了贵格会传教士托马斯·罗(Thomas Loe)。 罗关于“内在之光”的演讲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贵格派反对君权神授,相信上帝面前人人平等,拒绝支付十一税,拒绝专业神职人员主持的宗教仪式。他们否认原罪的概念,认为教徒可以和上帝直接交流。教徒也可以和教友分享启示、思想或见解。贵格会创始人乔治·福克斯(George Fox)宣称“创造世界的上帝不会住在用手所造的庙宇中。”从此,宾的信仰逐渐倒向贵格派。

克伦威尔死后,老威廉倒向王室,率领舰队从荷兰秘密迎回查理二世,因为从龙有功,受封爵士,还被任命为海军大臣。宾有机会成为查理二世加冕仪式上的贵宾。父亲希望借此机会,让宾在贵族圈里崭露头角。

但宾却更热衷于贵格派活动。而此时,查理二世加强对宗教异端的迫害,贵格派也在其中。老威廉担心儿子的宗教信仰将影响前程,父子俩因此产生隔阂。很快宾因反对强迫崇拜而被牛津大学开除。愤怒的老威廉用拐杖狠狠教训儿子。为躲避政治风波,宾被送到巴黎学习宫廷礼仪。

两年后返回英格兰时,头后有反骨的宾看上去已然磨去棱角,成为一位成熟、老练、举止得体、衣着华丽的绅士。他再次回到牛津大学学习法律。不久学业就因英荷战争而中断。他加入皇家海军,成为父亲和国王之间的信使。

表面上宾看上去是个纯正的清教徒,但暗地里,宾并没有放弃贵格派信仰。1666年,22岁的宾因参加贵格派活动,在爱尔兰被捕。这次他索性公开承认信仰贵格派。他还宣称贵格派没有政治倾向,不应受到法律的迫害。虽然父亲出钱把宾保释出来,但还是剥夺儿子的财产继承权。

被赶出家门的宾便跟随乔治·福克斯在欧洲(尤其是德国)传播贵格派思想。宾在他的《真理至尊:致王子,牧师和人民》里对除贵格派以外的宗教团体提出批评。他说贵格派是当时唯一真正的基督教团体。他藐视英国国教,说天主教堂为“巴比伦妓女”,称清教徒为“伪君子和狂欢者”。

1668年,宾因撰写名为《沙子堆成的基石正在动摇》的文章,被英国政府逮捕,关进伦敦塔。宾认为这是圣公会试图抹黑贵格派的阴谋。在狱中,他写下《没有十字架,就没有王冠》。他勇敢地宣称:我的监狱将是我的坟墓……我就是死也不會改变我的立场,因為我问心无愧!

老威廉已命不久矣,希望再见儿子一面。但宾却致信父亲:“我恳求你不要购买我的自由”。最后老威廉还是缴纳罚款。宾重获自由。老威廉和儿子达成和解。他告诉儿子:“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值得你玷污自己的良心”。

弥留之际的老威廉恢复儿子的财产继承权。又写信给查理二世和约克公爵希望王室出面保护儿子。查理二世非常感谢老威廉对王室的忠诚。而且国王也很喜欢宾这个倔强的年轻人。于是答应保护宾的人生安全,并任命宾为王室顾问。

阿帕拉契亚山径博物馆
路标
公园
走了一半后的留影
最初的木屋
厄尔沙弗尔的装备
格特伍德奶奶的布袋

贵格派在英国的境遇每况愈下。宾希望为贵格派找到安身立命的地方。于是他向查理二世建议将英国贵格派教徒移民北美洲。查理二世签署极为慷慨的租约。宾获得新泽西以西和马里兰以北近45千平方英里土地。并享有除宣战以外的全部特权。

在此之前,这片土地被封给约克公爵。现在他只保留纽约及德尔马瓦半岛东部。作为回报,新殖民地黄金白银产量的五分之一要上缴国王。同时免除王室拖欠老威廉1万6千英镑的工资,相当于今天的2,526,337英镑。

起先,宾给新殖民地起名为“新威尔士”,后缀“西法尼亚”(拉丁语意为“森林”)。但为纪念老威廉·宾海军上将,查理二世特意改成“宾夕法尼亚”,即“宾的森林”。1681年3月4日,国王签署《宾夕法尼亚宪章》。第二天,宾欣喜地写道:“这是明确而公正的事情。经历许多困难,我的上帝把它赐给了我。我相信,它将被祝福成为现实,宾的国度。” 

1682年宾来到北美洲,与勒纳皮人协商购买土地,建立宾夕法尼亚最重要的城市费城。他要在宾夕法尼亚实践贵格派的信仰理念。他称之为“神圣实验”(The Holy Experiment, in Pennsylvania)。这些理念包括:

公平对待原住民

禁止军队

支持信仰自由

积极的监狱刑法:给予囚犯职业训练

要为原住民提供工作机会

无论性別都可接受教育

更开明的选举制度:给予每一位男性公民投票权

更健康宜人的城市设计

他相信“宾的森林”可以吸引不同宗教信仰的人民前来居住。他写了一份充满诚意的招股说明书,承诺给予移民宗教自由和物质利益,并以翻译成各种语言传遍欧洲。

六个月内,他将30万英亩土地分给伦敦富有的贵格派教徒,还吸引来自英国、法国、荷兰、德国、瑞典、芬兰、爱尔兰和威尔士和其他地区受迫害的少数教派,比如胡格诺派、门诺派、阿米什人、天主教徒、路德派、甚至犹太人。

宾认为在道德社会中,权力是由人民从“公开讨论”的衍生物。宾要限制统治者的权力。新政府既要维护私有财产和自由企业的权利,也要公平征税。只有叛国和谋杀才会判处死刑。所有案件都必须在陪审团面前进行审判。宾创造性地提出“宪法修正案”这一概念。宾希望可修改的宪法能够容忍异议和新观念,避免暴力革命。

1684年宾回到英格兰看望家人,并试图解决与巴尔的摩勋爵的领土纠纷。欧洲的宗教纷争影响到了北美洲。《宾夕法尼亚宪章》甚至有废除的可能。于是宾带着家人返回北美洲。他们从坎特伯雷的怀特岛出发,于1699年12月到达费城。

抵达费城后,宾受到热烈的欢迎。此时的宾夕法尼亚已今非昔比。居民超过1万8千人,费城就有3千人定居。费城成为北美殖民地城市的典范。难能可贵的是,宾坚持要求贵格文法学校对所有公民开放,为殖民地提供了受过良好教育的劳动力。费城迅速发展成为美洲科学和医学领域的中心。

具有讽刺意味的,日渐老去的宾几乎变成保守的清教徒,他失去以往的勇气、宽容和远见。那几年,他提出一个组成美国所有英国殖民地联盟的计划。但无人响应。他的家人并不喜欢在宾夕法尼亚。1701年,他与家人回到英国。

宾陷入经济危机。他在美国投入超过3万英镑,但回报很少。雪上加霜的是他被管家欺骗,损失了大量家财。长子小威廉过着放荡的生活,抛妻弃子,欠下巨额赌债。宾无法偿还儿子的债务。

1712年,宾死于中风,享年62岁。他的子孙依然享有宾夕法尼亚的所有权。但他们已失去威廉·宾的信条。

和法瑞尔先生地合影
热泉镇
讲述历史的名牌随处可见
农场
农舍
沃野千里
雨中的石板路
雨中田园
山径

葛底斯堡离山径太远,我便沿着公路向西走了2英里,来到小镇法耶特维尔落脚。小镇名字取自美国国父、法国贵族拉法耶特。“山径希望旅社”的管理员热情地把我迎进门。他是个口音浓重的南方老表。虽然我听不太懂,但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友好。

宾夕法尼亚的山径以坎伯兰谷地为界被分成两部分。从马里兰到坎伯兰谷地的查尔斯里的部分并不算太糟。而从坎伯看谷地到特拉华水峡却是公认的崎岖难行。因此,大家都管宾夕法尼亚(Pennsylvania)叫做“Rockslyvania”,也就是岩石的森林

4月13日,天气终于转晴。初春的薄雾笼罩着谷地中法耶特维尔。地上的水洼映射出湛蓝的天空。朝阳为袅袅炊烟染上金色。空气中弥漫着面包和培根烤肉的焦香味,平添了些人间烟火气。

我赶在天亮前吃好早餐,此刻已经孤独地走的在公路上向向一站进发。

一个冬天河狸在山谷中过筑坝做窝,再加上一夜大雨,山径上变成了大池塘,看不出水有多深。走了两步水已经到了膝盖,我不得不返回路口,才发现路边树着山径关闭的牌子。我只得沿着松林公路继续向北走。这一走就是18英里,中午就到了松林熔炉州立公园(Pine Grove Furance State Park)。阿帕拉契亚山径博物馆就坐落在这里。

我第一次看到厄尔·沙弗尔和格特伍德的奶奶的遗物。因为我是现在为数不多的从斯普灵格山到达这里的背包客,管理员兴奋地把我介绍给其他参观者。但同时我也得知台风就要登陆宾夕法尼亚。我为好天气稍纵即逝而感到沮丧,于是搭车去南山北端的热泉镇(Boiling Springs)。这样明天就能到达宾夕法尼亚中部的邓肯南。

热泉镇宁静安详,镇中心是一个美丽的湖,精致的房屋点缀在湖畔,蓝天白云下,一对新人正在愉快地拍摄婚纱照。我感觉好像走进画中。突然有人叫着我的绰号。叫住我的人是位叫法瑞尔的老大爷。我在弗吉尼亚西庭溪山曾和他有一面之缘。那时他正在整理山径。他热情地把我拉到大爷大妈中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停地称赞我的勇气,还和我一起合影。

告别热泉镇,山径穿过坎伯兰谷地,风景也随之一变。遍布着尖锐石片的乱石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安详的农场。玉米地早已收割完毕,地里只剩下倒下的秸秆,正等待新一轮播种,处处透着勃勃生机。眼前此景又让我对山径充满期待。

傍晚,我在11号国道边的汽车宾馆住了下来。第二天一大早天气就阴沉了下来。蒙蒙细雨给山谷中沃野农庄披上一层温润的薄纱。泥土散发着潮湿的清香,一切显得清冷、暧昧。

我的旅行从一场车祸中开始,一只试图穿过公路的红松鼠被卡车撞飞。当我飞奔过来,它的身体已经僵硬。我只好把它拖到路边的草丛里。这让我的心头充满悲伤。紧接着,小径再次穿过一片片农场,我走进烂泥地,很快鞋子袜子都被浸湿。

农场的尽头是一道陡峭的东西向的山脊。然后又进入另一道峡谷,反反复复几次之后,山径爬上一道南北向的山脊。按照背包客中流行的说法,这里才是岩石森林的开始。山脊上是那种宾州典型的石片路,在雨中格外湿滑,我走得很慢,生怕不小心崴了脚。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隐约掩藏着雄浑的河水声。山径突然向西盘旋而下,反复走着之字形的窄路。山底便是坐落在萨斯奎汉纳河边的小城邓肯南

相比风和日丽的热泉镇,邓肯南气氛肃杀,城中的房屋似乎100年来都没有翻新过,木墙上的漆斑斑驳驳,就像牛皮癣一样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街上没有行人,店铺没几个开张。我来到多尔饭店。这是城中最高的建筑,只有4层。据说这家饭店在背包客中享有盛名。Guthook上却毁誉参半,很多人抱怨老板娘粗鲁不堪,客房也肮脏破旧。

看店的老大爷慵懒地斜靠在吧台里,看到我一身背包客的打扮,似乎提起一些兴趣。他问我是不是要住宿,我回答说是。他说:“好的年轻人,30一间房,一会带你上去。”饭店堂食只开到中午2点,大门很快会关闭,如果想吃东西现在就点。傍晚,杂货店会来接背包客们购物。

老大爷自豪地说他家的汉堡是山径上最棒的。我浑身湿透正想吃些热食。便点好了餐,浓汤加汉堡,这一餐15美元,却吃得实在。餐毕,老大爷带我去3楼的客房,这大概是路上最破的客房,厕所之肮脏,比起莫哈韦沙漠中的背包客之城强不到哪里去。

镇上的杂货店已有百年历史,对背包客很客气,还送我一包水果。回到多尔饭店,大雨有哗哗啦啦地下起来,大风呼啸着穿过河谷。天色越发阴沉。从3楼的窗户望去,缺乏颜色的小城显得更加暗淡。仿佛突然穿回19世纪。

大风拍打着每一扇窗户,整座楼都在吱吱嘎嘎地摇晃。昏暗的吊灯晃来晃去,似乎总有人影在角落中闪过。我仔细端详着客房的装饰,散发着一个老旧腐朽的气息。不知道在过去上百年中,这间房里发生了多少悲欢离合生离死别。一时间似乎有无数哀怨的声音在我耳畔呢喃着哀诉着。

衰败的邓肯南
多尔饭店
多尔饭店
邓肯南
萧条

自从1606年,弗吉尼亚诞生,英国殖民者统治整个大陆的野心就不断膨胀,但他们通往太平洋之路并平坦,其他列强正虎视眈眈,眼前还有阿帕拉契亚山和强悍不羁的先民。

南阿帕拉契亚山高林密气候恶劣,难以穿越。北方哈得孙河谷虽然平坦,但强悍的易洛魁联盟令人望而却步。宾夕法尼亚成为翻越阿帕拉契亚山地最佳路线。殖民者从切萨皮克湾登陆,经费城向西,渡过萨斯奎汉纳河,再穿过坎伯兰谷地,就可以向西进阿勒格尼高原,或是向南通过山南多厄河谷进入田纳西。

萨斯奎汉纳河全长444英里,总体从北向南汇入切萨皮克湾。西源头位于宾州东部的诺斯安伯兰,北源头位于纽约上州的库珀城。萨斯奎汉纳河因为住在沿岸的萨斯奎汉诺克人而得名。萨斯奎汉诺克人说易洛魁语,和易洛魁联盟有相似的文化和社会制度,都住在长屋里,以种植玉米为生,同时狩猎河狸、黑熊、鹿和火鸡。

萨斯奎汉诺克并非其自称,而是波瓦坦人对他们的称呼。切萨皮克湾的勒纳皮人(即特拉华人,说阿冈昆语)则称他们为“Mengwe”。意思是“没有’蛋蛋’的人”。而休伦人(说易洛魁语,和易洛魁联盟为敌,法国人的盟友)称之为“Andastoerrhonon”人,意为“黑梁柱”。宾夕法尼亚的殖民者则称之为“康涅斯托加人”。

在17世纪最初的十年,萨斯奎汉诺克人与荷兰、瑞典的殖民者保持贸易来往,他们用河狸皮换取火器和其他生活用品。1640年代,萨斯奎汉诺克人和瑞典人联手进攻勒纳皮人。但英国人成功夺取瑞典和荷兰人在切萨皮克湾和新阿姆斯特丹的殖民据点后,萨斯奎汉诺克人转而和英国人交易河狸皮毛。

更强大的易洛魁联盟觊觎萨斯奎汉诺克人的领地,双方展开争夺河狸猎场的战争。1666年,萨斯奎汉诺克人击败萨内卡人和卡尤加人,因此而接触了致命的天花。传染病使得人口锐减,萨斯奎汉诺克人再也无力和易洛魁联盟竞争,残存的族人决定向西迁移,越过阿帕拉契亚山,散居在俄亥俄河谷,最后被肖尼人同化。

萨斯奎汉诺克人的领地被易洛魁联盟占领,但他们并未保住这片土地。宾的宗教宽容政策吸引着欧洲保守宗教迫害的人。新教徒、虔敬派、长老会、贵格派、天主教争相登陆宾夕法尼亚,向潮水一样涌向阿帕拉契亚山腹地。

萨斯魁汉纳河沿岸也因殖民者到来而繁荣起来,宾州首府哈里斯堡就坐落在萨斯奎汉纳河畔,邓肯南就在哈里斯堡以东不远的地方。

18世纪40年代,虔敬派传教士大卫·布兰纳德曾经在邓肯南附近传教,他的日记中记述萨斯奎汉纳河中的邓肯岛上的原住民部落。1744年的《兰开斯特条约》的签署促使为大量移民渡过萨斯奎汉纳河进入阿勒格尼山地。邓肯南成为河上渡口之一。在1792年之前,这里还叫彼得堡,不久就改名为邓肯南,名字取自河中心的邓肯岛。

泥泞的山径
谷地农场
something made in USA
典型的石片路
这就是山径
木屋
这也是山径
自拍
午餐
偶然的风景
山路
破旧的木屋
理亥垭口
东正教堂
帕尔默顿
中餐

破晓之时,我从梦中惊醒。雨倒是停了,但风狂风肆虐,乌云遮住一半天空,另一半染着淡淡的蓝。多尔饭店依旧漆黑暗淡。一个背包客说过境的台风造成全城停电,直到明后天才会恢复。

我赶忙跑到邮局查看之前寄存的包裹。

包裹还在,但不能邮寄。在没有电、如同鬼城的邓肯南再待一天是我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我又生怕邮局出差错,只能搭车去克林顿港邮寄包裹,再想办法回到山径。邓肯南的小岛天使玛丽愿意送一程,下午2点多,赶在邮局关门之前,我到了克林顿港,因为这个插曲我又浪费了一天时间。于是便从克林顿港出发,直接返回山径。

接下来又是令人头疼石片路。我就像在跳舞一样在狭窄的山径上寻找可以下脚的地方。有时山路消失在岩石堆中,手脚并用才能翻过去。一小时走1英里的路比过去走3英里还要累的多。赶在天黑前,我到了艾克维尔木屋借宿。

木屋就在艾克维尔健行中心的后院,比起一般的木屋多了一道门。充电插座在主人家的院墙上,可以洗澡。4月16日,趁着天气转好,我在天亮前就出发。这一天依旧艰难。但我也渐渐适应这种痛苦的节奏,学会了如何耐着性子在“刀片”上跳舞,在巨石中寻路。

下午5点多,天又飘起毛毛雨。我走了差不多23英里,终于看到了理亥垭口。浑浊的理亥河从西向东穿过垭口。垭口紧靠铜矿,山脊被炸得千疮百孔。帕尔默顿就在垭口以西2英里的地方。我到帕尔默顿的波特饭馆借宿,这家饭店不仅为背包客提供食物,还有房子出租,只要25美元。

下午6点,波特饭店还关着门,主人在门上留了便条说背包客要借宿的话可以打留下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的大姐要我等一个小时,我便找了一家中餐馆吃了顿饱饭。一个小时后主人帮我开了门,可以洗澡,看电视,有全新的床单,但没有网络。

4月16日,我继续出发,理亥垭口(Lehigh Gap)陡峭而无趣。山上的泉水被铜矿而污染不能饮用,所以接下来的10英里没有一滴水。爬上顶端是一段森林土路,平坦的山顶覆盖着灰突突的山毛榉、七叶树,看不到任何景色。土路的尽头又是糟心的石片路。没错这就是阿帕拉契亚山径上最无聊的路段。

一早晨,我走了10英里,缺乏美景让我的心焦躁不安。我寻了一条岔路下山,沿着公路继续向北走,山下一片田园风光。民居散落在山间,每座都有自己的风格,有时还可以穿过湖泊和牧场,这样的风光很快让我的心情平静下来。

下午5点,我终于到了温徳垭口(Wind Gap)。按照计划,我要在离山径只有半英里远的汽车旅馆借宿。但令我失望的是旅馆已经客满。好心的管理员帮我联系住在史密斯垭口的山径天使琳达。琳达说半个小时后来接我。

正当我坐在路边打发时间的时候,突然从一间客房里传出吵闹声。门被一脚踢开,一对男女叫嚷着、纠缠着、滚到院子中间,厮打起来。管理员听到叫嚷声也破门而出,但他却没有阻止,只是和我一起围观。似乎对观众的反应有些失望,这对男女打得更起劲,时不时还要回头跟我们说两句,就像比赛中的拳击手向观众讨喝彩叫好。

管理员依旧面无表情,耐心地在等表演结束。两人不再厮打,径直冲进屋,从屋里扔出几个大背包。男人冲出来,一脸无奈又带着些愤怒地冲我们吼道:“我受够着疯婆娘。管理员先生,对不起,我们现在就走”。那个女人紧跟着跑出来,哭着喊道:“我的男朋友是个混蛋,他竟然打我,你们评评理,能不能帮我报个警”。

说着两个人又开始推搡,顺手便把包扔到汽车里,然后一边喊着一边上了车。在我们的注视下扬长而去。管理员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冲我说道:“每个月都会有样的人。他们到处吃白食,实在还不上钱,就演这么一出戏,赖掉房租跑路”。

看完这出戏,即使有空房,我也不想住在这么奇怪的地方。这时琳达到了。她在医院做护士,工作很忙,只能下班抽空接我。她就住在阿帕拉契亚山脚下的一幢木屋。我可以睡在车库里。琳达丈夫约翰和他的两条杜宾犬正等着我。

我们开始了一场漫长的对话。他不厌其烦地夸奖他做乐队主唱的儿子,还有两条爱犬有多么可爱。他并不太在意我的回应,只是不停地说着。直到我眼皮打架为止,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两条大狗已经我的睡袋和背包蹂躏得不成样子。

第二天早晨,琳达开车送我回温徳垭口。车上,琳达问我昨天约翰是不是和我喋喋不休。她说这是约翰的老毛病,但他没有恶意,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热情而已。回道温徳垭口,离宾夕法尼亚最后一站特拉华水峡只有20英里。平淡的岩石森林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多困扰。但初春的台风一个接着一个,这注定前路是否更加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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