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今天他离家出走了

70年代，十一岁那年的今天，正吃着早饭的小强，听见栅栏围墙外有几个小伙伴招呼着去邻村里看戏，说县文化局派来的演出团，小强心里非常高兴，他原来只听过生产队里的一个老头经常在田地里，在村里搭的戏台上唱过，他很喜欢他那种边唱边比划着的气势，今天正好去和伙伴们一起去看看。

小强快速地把碗里剩下的粥喝完，跑到隔壁屋去告诉爸爸，爸爸正在招待拜年的亲戚们喝茶，爸爸摇摇头，皱皱眉，眼睛一瞪，小强知道这是不同意，他走出去，爸爸追出来叫住他，并把他的伙伴们打发走了，“这么点小孩不许出村看热闹，你的心越来越野了”。看着小伙们离开的身影，爸爸看起来放心了，而小强心里又怨又气，在院子里打转转，一会儿拿小土坷垃扔向猪圈里的猪，一会一根根拆撕麦秸垛，怎么都释放不出他的不满。

这个时候，村里几个常外出乞讨的孩子背着布包从这里经过，小强突然有个念头，拿着柴棚里一个缝了多个补丁的蓝色布包，喊着“二蛋，我也跟你们去要饭”，二蛋他们三个有点惊讶地问 “你怎么也跟着我们要饭，你家的饭也不够吃吗？” 小强怕他们不要他，就点了点头，加入了行列，为了和爸爸赌气，他开始了第一次乞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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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到了五里地以外的一个桥头，桥头东西是两个村，二蛋讲清楚，他们分2组，入村后，两个人分别走不同方向，太阳下山时大家回到桥头集合。小强第一次来，和二蛋去了西村，一起去了两家后，他们就分开了。

自己来到第一家，小强怯生生地在栅栏外喊“大娘，给块饽饽吃吧。”出来一个大伯，“没有大娘”，他马上改口道 “大伯，给块饽饽吃吧”。 大伯进屋拿出一块红薯“没有饽饽，给你这个，还热乎呢。”他心里高兴地接过来，从早上几个伙伴连说带闹走到这，也一个多小时了，已经有点饿了，趁热吃了一半，另一半放进包里。接下来，看见同一胡同的一对木门半开半闭着，土烟囱正冒着烟呢，小强站在门口连着招呼几声没人应声。蔫溜溜地来到街上，只要门开着，他就进去要饭，有的给半个玉米面饼子，有的给个红薯面窝头，有的给根胡萝卜，也有的啥都不给，撵着他出来。

听着有些人的冷言冷语，小强心里真不是滋味，心想，正值正月，如果有人哪怕给半个馒头或肉包子多好啊，如果此时呆在家里，拜年的客人们一走，就能吃到招待客人剩下的肉菜和馒头。此时，看见20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家高台阶，青砖房，他满怀期待地走过去，门是开着的，迎门墙上画着迎客松，特别吸引他。小强小心地走上台阶，一只脚刚跨进门槛，一只大黑狗汪汪叫着跑过来，吓得他赶忙收回脚，转身就跑。跑出去几十米，才停下来，腿直打颤，恐惧感一直笼罩着他。那天再次见到了这样的高台阶人家，他都不敢再靠近。

小强垂头丧气地向前走着，走到一个两间的土坯房，没有院墙，听见里面有锅碗瓢盆声，便喊着“行行好吧，大娘，给块饽饽吃吧”，一个老奶奶推开门看见他，转身从屋里拿出一块馒头递过来，念叨着“怎么正月里还让孩子出来要饭呢，趁热吃吧”。小强连声谢谢，捧着手中这块黄乎乎的馒头，那是玉米面和白面混合而成的馒头，那是半天来要到的第一块馒头，他三口两口塞进嘴里。第一次临时跑出来要饭，也没带可以喝水的碗和杯，好在二蛋刚才分手时把他那个坑坑洼洼的铝饭盒盖子拿下来给了他，老奶奶送来一瓢水，他倒在盖子上喝着，眼睛湿润了，感激、委屈、温暖，五味杂陈。

小强继续边走边玩边看着不同的家庭院落，猜着哪户人家可以试试。他来到一家用半人高的棉花柴围起的院墙，院里有几只鸡在溜达，房檐下蹲坐着一个熟悉的面孔，天哪，怎么这么巧，是傻三，经常去小强村里要饭，智商不高，嘴角歪斜，嘴里经常留着哈喇子，看到此情，小强没好意思张口，离开了这户人家。

时间转眼到了夕阳西下，小强背着自己乞讨的不多的杂粮，来到桥头，伙伴们陆续到来。大家心照不宣地互相看看对方要到了什么吃的，小伙伴们一路交换着自己的经历和故事，而小强没有心情和他们说笑，心中忐忑着，不知道回家怎么交代。

快到家门口，他停下来，想着爸爸见了肯定生气，可是家的温暖，家里的饭菜香吸引着他，于是鼓足勇气胆怯进了院子，爸爸、妈妈和哥哥都焦急地在院里团团转。妈妈看见小强急忙前来问寒问暖“你一整天跑哪儿去了？”“去西村要饭去了”，爸爸听到这话，忍不住焦急与气愤，重重地打他两巴掌，“还敢自己乱跑不？”他怯怯地回答“不跑了”。妈妈又气又爱又心疼地拉着小强冰冷的手，进了屋，打一盘温水，让他洗洗脸和手，赶紧吃饭。

此时，小强回想起一整天的不容易，饥寒交迫，狗追人呵，各种思绪涌上心头，感激和心酸的眼泪涌了出来，想起那句话“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

40多年过去了，小强回忆起自己赌气离家讨饭的经历，离开家时各种心酸苦辣历历在目，感悟到，家永远是最有温度的家，尽管父母教育孩子的方式有时是孩子不能接受的，但那是那个当下父母爱自己子女的方式，他们也是有限的。就像在那个物质有限的时代，生存是主要目标。生活在现在这个丰衣足食，科技发达的社会里，作为爷爷的小强脸上总是洋溢着家庭的幸福感，生活的满足感，珍惜着这来之不易的生活。

【无戒学堂】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