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片刻之间孟烟寒的心神就重新恢复原样,对南秀枫笑道:“你一个人在这里自说自话,我都还没答应呢,这么着急磕头干什么?”
南秀枫道:“那你到底答不答应?”
孟烟寒微微低下头,一副难以决断的样子,众人见他这样,一颗心都禁不住提到了嗓子眼,如果孟烟寒不答应,南秀枫的这番屈辱可就白受了。
孟烟寒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心中得意之极,哈哈大笑道:“我偏不答应,你能奈我何?”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全都大哗。江湖有云“宁可人头落地,不可膝头着地。”南秀枫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只是因为医者仁心,才宁愿身受这样的奇耻大辱也要救死扶伤,如此大仁大勇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没想到孟烟寒豺狼之心,竟然丝毫不为所动,而且存心戏耍,要让南秀枫蒙受更深的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南秀枫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孟烟寒,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李存勖涵养再好,此时也按捺不住,厉声喝道:“孟烟寒,你这奸贼,今日我宁可舍却性命,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他手无兵刃,竟然蹂身而上,双拳一前一后接踵击出,不但招式精奇,劲力也极为强劲。孟烟寒长剑依然指着南秀枫,右手食指点向李存勖拳眼,李存勖倏地变招,双臂圈转,连消带打,不但避过孟烟寒的指力,还趁势进击,双拳分打孟烟寒左右太阳穴。
孟烟寒对李存勖的双拳不理不睬,地煞指点向李存勖鼻下人中穴,嘴里道:“没想到晋王竟然还是五台山佛光寺的嫡传高手,这招‘青牛望月’使得不赖。只不过牛角虽利,牛鼻子却被人任意牵引,有些身不由己呢。”
李存勖脸色铁青,对孟烟寒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身子向右闪开,又是一招“灵鹫啄日”,右手五指并拢如钩,急袭孟烟寒咽喉。戚红雨脚尖一勾,无悔剑重新回到手里,喝道:“孟烟寒,纳命来。”
杨行密和刘隐分别仗剑拔刀,纵身加入战团,就连南秀枫也从地上捡起胡秀林的宝剑上前夹攻,意欲合众人之力,将孟烟寒碎尸万段。
此时三百弓箭手早已就位,张弓搭箭蓄势待发,只是众人与孟烟寒搅在一起,身形交错来回,如果放箭的话势必伤及无辜,因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众人战成一团。
孟烟寒手提宝剑,在李存勖、杨行密、刘隐、戚红雨、南秀枫五人围攻之下飘来闪去,不时刺出一剑,推出一掌,便会逼得众人闪避不迭。
突然间剑光一闪,戚红雨最外面的戏服应声而落,原来是被孟烟寒削断了戏服上面的搭扣,露出里面一身淡青色的劲装。
戚红雨大吃一惊,连忙举剑攒刺,孟烟寒一边躲闪一边笑道:“你不愿意脱衣服,那我只好帮你脱了。”
其余众人见他竟然如此无耻,大怒之下出手更加凌厉无前,只是孟烟寒的武功实在太高,无论众人如何拼力出招,依然对其无可奈何。
不一会又是嗤的一声轻响,戚红雨劲装上的一排纽扣也被孟烟寒挑开,外套向外敞开,露出里面月白色的小衣。戚红雨羞愤欲死,一手将外套的衣襟抓住,勉强遮住身体,一手将归去来兮剑法运使到极致,却总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孟烟寒躲过,显然他根本是在存心戏弄。
戚红雨心中的愤恨无以复加,却对孟烟寒无可奈何,其余的众人拼力要挡住孟烟寒,不让他接近戚红雨,无奈孟烟寒的身法迅捷无伦,总能轻易突出重围。
他对别人的攻击只是闪避,手中长剑犹如跗骨之蛆,专在戚红雨的身上划来划去,不一会已在戚红雨的衣服上划出了五道长长的裂缝,雪白的肌肤隐约可见,却丝毫没有受伤。
戚红雨眼看身上的衣服越来越破,再这样下去真的要赤身露体了,她心中羞愤欲死,对着孟烟寒大叫一声:“孟烟寒,我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你。”回剑往自己的颈中抹去。此时她已别无选择,只能通过自尽以保清白。
孟烟寒对戚红雨的叫声似乎毫无所觉,一个旋身来到李存勖背后,叫道:“方才让你下跪你不跪,现在就算你不想跪也不成了。”伸脚便往李存勖的膝弯踢去。
他的脚尖尚未踢到李存勖,猛然发觉身后风声有异,一道沛然莫之能御的剑气袭体而来,竟将孟烟寒背上的寒毛激得全部乍起。孟烟寒大吃一惊,不及思索,身子向前斜飞而起,手中长剑向后挥出,只听嗤的一声,孟烟寒手中一轻,长剑竟然已被斩为两截。
那道剑气虽然受阻,但余势依然强劲不衰,不但将孟烟寒背上的衣衫撕出一条三尺多长的大缝,还在他的背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好在孟烟寒见机极快,一挡一闪间将袭来的剑势消解了大半,他本身又已练成了金刚不坏之体,否则方才的那一剑足以将他劈为两半。
孟烟寒惊怒交集,回身看去,只见一名三十岁左右的黄脸汉子手执无悔剑,一脸愤恨地看着他,似乎要将他一口吞掉。但他的眼光却依然澄澈宁静,身形凝重如山,浑身上下不露丝毫破绽,并未趁机再次进袭。
孟烟寒见此人正是回援金陵分舵的逍遥窝右护法上官风,心中大为惊奇,他方才那一剑已出全力,即便他在与邹鹤鸣激战之后功力损耗不小,但那一剑所含的内力依然非同小可。没想到此人竟然能将他的宝剑斩断而无悔剑丝毫不损,单是这份内功修为就绝对不在自己之下。
他忍不住大喝一声:“你到底是什么人?”李轻尘用手在脸上一抹,露出本来面目,叫道:“孟烟寒,你还认得我么?”
他上次与孟烟寒见面时还只十二三岁,七年之中无论相貌、声音变化均大,但孟烟寒、戚红雨和南秀枫同时“啊”了一声,全都将他认了出来。
南秀枫道:“李兄弟。”戚红雨叫道:“尘儿!”孟烟寒则是叫道:“李轻尘!”
李轻尘早已看到了南秀枫,也从孟烟寒方才和李存勖说话的声音和显露的武功中认出了他,但戚红雨此时脸上戏装未褪,李轻尘看到无悔剑还以为她是温婉,那一声“尘儿”却让他感觉倍感熟悉亲切。眼看那女子珠泪莹莹,神色凄婉急切,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女子竟然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戚红雨。
他心神剧震,握剑的手一颤,忍不住大叫一声:“雨儿!”
戚红雨方才受尽孟烟寒戏辱,正要横剑自刎,却被人夺过宝剑,将孟烟寒逼得狼狈躲闪,甚至还受了伤。
她心中正自诧异,突然发现眼见这位出手相救自己的人竟然就是念兹在兹的李轻尘,心神激荡之下,惊讶、庆幸、委屈、欣喜诸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哇”的一声泪如雨下,向李轻尘扑了过来。
猛然间李轻尘大叫一声:“小心。”衣袖向戚红雨挥出,戚红雨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身子被托得凌空飞起,轻飘飘落在一丈之外。
原来孟烟寒见李轻尘看到戚红雨之后心神震荡,内息和剑势已无法保持浑然一体,觉得有机可乘,当下将手中的半截断剑全力向李轻尘掷出。同时运起天罡指,两道刚猛无俦的指风在空气中带起嗤嗤之声,向李轻尘疾射而至。
这天罡指乃是比地煞指更加厉害的一门指法,虽然不及地煞指诡异多变,但纯以孟烟寒培植多年精纯浑厚的先天真气为根基,指力之强远非地煞指可比,三丈之内凝而不散,不衰不竭,可说无坚不摧。
方才孟烟寒凭借摩罗神掌和地煞指与邹鹤鸣相斗良久,一直没有使出这路指法,一来摩罗神掌和地煞指足以保持不败,二来这天罡指极耗内力,只能单独施用,无法与摩罗神掌相配合,否则其整体威力不增反降。
此时孟烟寒用来偷袭李轻尘却是恰如其分,尤其是戚红雨心神激荡之下忘了大敌在前,正好挡在孟烟寒和李轻尘之间,李轻尘既要躲过断剑的侵袭,又要保护戚红雨不受伤害,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躲过两道天罡指力。
好个李轻尘,在千钧一发之际不但挥袖将戚红雨推开,同时右手长剑闪电般连劈两下,第一剑将袭来的断剑连剑身带剑柄劈得寸寸断绝,第二剑将一股天罡指力从中间劈为两段,虽然前半段指力余势未衰,正好撞在李轻尘胸口,但在他的护体神功之下犹如隔靴搔痒一般毫无威胁。
就在剑劈指风的同时,李轻尘左手运起“洞金穿云指”,也是一指点出,虽然后发却是先至,在空中与孟烟寒的另一道天罡指力正好撞在一起,不但将这股天罡指力尽数抵挡化解,余势依然强劲凌厉,孟烟寒大叫一声,右肩被洞金穿云指戳出一个血洞,一股鲜血激射而出。
依照两人的巅峰状态而言,李轻尘和孟烟寒的功力其实在伯仲之间,甚至孟烟寒由于练功时日远较李轻尘为久,还稍稍占据上风。
只是孟烟寒方才与邹鹤鸣剧斗甚久,功力损耗极大,后来在众人的围攻之下即便游刃有余,但毕竟还是有所消耗。李轻尘虽然方才也经过了一场大战,但对手的武功远不及邹鹤鸣与孟烟寒,功力消耗有限,此消彼长之下,孟烟寒自然无法抵挡。
孟烟寒虽然身受重伤,但心神不乱,左手抓起南秀枫,顺势封了他的穴道,用力抛向李轻尘,同时飞身而起,眨眼间已经上到楼顶。杨行密见状大喝一声:“放箭。”三百支弓箭同时离弦,向孟烟寒疾射而去。
孟烟寒早已料到这招,将身上的戏服脱下,在周身舞出一道布墙,所有的弓箭全都被灌注了真力的戏服撞得四散飞出,连一支都没能伤到孟烟寒。
李轻尘伸出双臂接住南秀枫,将他轻轻放在地上,叫了一声:“南大哥。”南秀枫欣然道:“李兄弟,多亏你了。”李轻尘对他一笑,无暇再说什么,飞身向孟烟寒扑去。
他的脚尖尚未沾上房顶的屋瓦,猛然间眼前银光闪动,七柄飞刀已到眼前,分袭李轻尘的眼睛、咽喉、胸口、肩膀、小腹、大腿,将他的上中下三路全都笼罩其中。李轻尘心中叹息,手脚齐出,将七柄飞刀逐一打飞,身子却终于没能攀上屋瓦,向戏台上落了下去。
等他再次提气飞身而起,房顶上人影杳然,孟烟寒早已踪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