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在当下,已成历史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我讲过的这个幻想。很早以前,我幻想我会做一个医生,然后娶一个战地记者做妻子,两个人相拥而眠的时候,就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见一切的终结。这样一种幻想源于我对记者的崇拜:不施粉黛的脸庞会在战乱灾难中磨出锋利的棱角,细腻的感情和冷酷的理性冲突时嘴角会紧紧抿起。历史学家我也是喜欢的,但不及记者,因为历史会是虚假的,以及回顾一段历史会有一种渺小感。一个真正的记者在发现,见证一个真相,便把真相变为历史。我本人对于看清真相便有一种朝闻夕死的执着。

记者这个职业很容易就让人产生一种优越感,总以为手握话语权,比人高一等,平常也容易有些飘飘然。但就像那些所谓的特权阶层一样,如果没有一个好的保障体系,在突发的状况面前,任何人都会沦为弱者。

        刚刚读完凤凰记者雷宇写的《现场》,继而回忆起当时阅读《看见》的感动,继而回忆起上述那些荒唐的幻想。不论现在仅存的那些假“记者”,我觉得记者有三个境界。第一个境界如雷宇,兢兢业业地达到教科书上所说的中立性,时效性。有幸在凤凰台这样背景复杂的大平台工作,得以亲历一些重大的事件,在生死悲欢面前学会记者的这些准则,便可以称作一个合格的好记者了。其实我觉得雷宇我还是对她有所低估,也许是我更喜欢柴静的成熟和感性。雷宇不仅亲历了很多社会事件,凤凰记者这个港澳台特殊身份还使得她亲历了很多外交,国际性事件,叙事中更加朴实、平淡,但是非常全面,视角比较宽广。第二个境界,不如说叫做一个瓶颈吧。如柴静,当你意识到面对那些足以影响一段历史的事件,你不再是一个旁观的记录者,而拥有一些改变和参与的权力,你会怎么做。当你成为一个国家新闻自由与真相的红线,你会如何去定义自己。还是记者身份时期的柴静还在这个阶段挣扎吧,当我们看到镜头前那个会控制不住情绪痛哭的主观性采访的她时,我们或许无法想象看起来很瘦弱的她所背负可能不仅仅是理性与情感冲突这么简单的东西。第三个境界,我无法给出一个具体的人名。因为这样的人要不会被他所揭示的惊天真相遮盖了全部光芒,要不和他所记录的真相一起沉没在虚构的历史中。水门事件,伊拉克战争,那些历史的转折点背后也许有着许多这些不知名的记者。我之前讲过,记者不仅仅能记录历史,他能发现,并见证。有些事情也许正在我们身边发生,也许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我们在没有发出声音的时候他们都还只是一个很快过去的事件。一个记者的声音会让他成为新闻,获得21天的公众曝光记忆。21天过去,依旧存活的新闻成为历史,更多的新闻沉没在更宏伟的事件中,更强大的力量下。我看网上看到一个段子,柴静写了本《看见》让自己被人熟知,又拍了部看不见的《苍穹之下》把自己弄没了。卸下央视记者这个身份的柴静是否已经达到了这个境界,很遗憾我们已经无从验证了。


        当我们在缅怀新闻的时候,我们是在缅怀一种真相和自由。2008年是不是是一个令很多人记住的年份。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大事情,同时这些事情被很多的记者忠实地记录了下来。现在传播信息的技术更快更广了,我有时翻着娱乐,游戏头条,却觉得有一丝乏味。太阳底下无新事,这个世界已经不再发生事件了吗?还是我们已经无从得知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澎湃新闻。这是一个很著名的互联网新闻社,来自上海。我从高一开始知道他的前身,公众号名字叫纸牌屋,是当时一位开模联做NPC的学姐朋友圈里看到的。这个公众号写了很多关于历史关于政治时局的社论。后来更名澎湃新闻 还在继续写着关于社会新闻的评论,有一年新年CEO还发了一篇感想,很像一个在黄浦江边喝醉的青年大放阙词指点江山。后来澎湃新闻变成了我们所熟悉的一切公众号,发发劲爆标题,领导讲话,小广告。那个学姐后来不读书出来社会了,白天在银行做柜台每晚喝的烂醉,朋友圈总能看见手机镜头前的灯红酒绿。

        我看完《现场》的时候,想起了我之前想要读新闻的同学。本来想发条微信问他是不是还记得他当记者的这个理想,最后还是没问。他去读了电影,并朝纪录片和独立电影的方向努力,也算是没有放弃对于真相的渴求。

短暂地中断蚁窝似的活动,思考一下其存在的本质和继续存在的本质,在思想界线之下,在社会之外之上,思考哪条道路使人类具有特权,使自己的存在具有价值。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新闻了。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什么。港大以新闻闻名,但我也没什么兴趣去上一些课,听一些讲座。疾病,生死,真相,自由,这些词汇对我来说好像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我还会思考这些东西吗?我还能想起这些东西吗?我生存在一条已经看见尽头,没有什么所谓梦想高尚的生活轨迹上时已经耗费了我全部的力气。所以有时候我觉得我已经活进了历史中,还是那些会被淹没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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