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病人是一个58岁的阿姨,头痛多年,第一次见面是在广场义诊上,她告诉我,她头痛以巅顶痛为主,平时偶尔口苦,现在头就挺痛的,让我给她扎两针。我一搭脉一摸经络,就是单纯个肝胆经的问题,针取太冲足临泣风池,立时即愈了,之后偶尔有点不舒服,又来针了一两次。
有一天,她扶着头又来了,我一看,脸色蜡黄,额头汗清晰可见。她说医生,我刚刚在超市空气闷,突然又开始头痛,现在觉得整个头要炸了,火烧一样又辣又胀,眼睛胀的要掉出来了,鼻腔也痛,行走不稳,恶心想吐,忽冷忽热的,阵阵汗出。
我忙让她躺下细细看诊。
舌淡苔薄,总体脉较弱,左寸略浮,左关虚弱,有形内空,右关相对实数有力。双尺脉紧,弱而几无。失眠心烦无力多日,二便可。
平卧位,先同以前取太冲临泣,针下无手感,针感亦弱,不见效,泄阳辅,效;太溪涌泉,无效;泄曲池,效;按压人迎穴时言扯着鼻子痛,取双人迎,大效;已不剧烈,留针后坐起略泄风池。已大好,仍余全头一点热涨不适。
再细问,原来由于失眠,她找其他医生开了下面的方,饮了一周。
其他医生治其失眠方:黄芪 30g当归 6g柴胡 6g白芍 12g黄连 3g茯神 9g砂仁 6g白术 9g制远志 9g龙骨 30g牡蛎 30g牡丹皮 9g川芎 9g
好家伙,这么补,还重收敛,厉害的啊!
她原本就是一个少阳病,胆经有热胆火上逆冲头目,虽然久病体虚,但经热邪盛,再吃补药收敛药,那这火岂不是越烧越旺了?搞的阳明经、太阳经大家一起好嗨哟,全部上头到达了颠覆!肾水又不足,哪里hold得住这些家伙。
我辩证其为三阳合病在经,又给开了张锡纯的一个三阳合病的方:
石膏 20g玄参 15g连翘 12g茵陈蒿 12g甘草 9g柴胡 9g
什么是三阳合病呢?指的是太阳、阳明、少阳三经同时受邪而出现的症候。就是三条经都病了,都表现出了症状。
中医上是有“合病”和“并病”两个概念的,合病指的是三条经一起病,并病指的是轮流病,一条经病完传到另一条经病,分不清啊!咋记啊?我有个小方法,你看“并”字,一撇一竖,像两个人吧?你把他看做两个人一前一后排队站着,可不是“病有先后”嘛!所以“并病”是有先后的。再看“合”,组个词“合家欢乐”,好了,大家在一块乐呵,一起病!记住了吧?
这个病人之前给他治,也就是个少阳病,现在弄成有点三阳合病的样子,其实应该是有先后的“三阳并病”才对,但为了与张锡纯大师的文章对应,我就不精确一下了,望知。
回到主题,一般读《伤寒论》的人提到三阳病会怎么想呢?(此处小学生式疯狂举手,老师我!我!)“三阳合病,治从少阳”,当然是治少阳!用柴胡剂!你好!柴胡剂到这边来排队哦!
可是我纯爷不是一般人,他的套路风骚到飞起来,让人立马“噗通”一声给他跪下。他的思路在哪?私以为——在阴阳。
为什么说“三阳合病,治从少阳”呢?刘老胡老就暗示了,因为你们这些崽不听话瞎xx乱搞,要不就是津液不足还用汗法,搞的人家都枯了,要不就是里热未实就给老子泄下,真的是要吓死宝宝,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带不动带不动,伤不起,用少阳和解法悠着点慢慢整吧。(我编的别骂我)
然后就用柴胡剂提拔一下少阳小哥,让他内外往来奔走一下了。
可是轮到我纯爷就不一样了(一说纯爷就感觉下巴翘了起来,胸都大了几分),纯爷想的是啥?阴阳!阳病治阴,阴病治阳,从阳引阴,从阴引阳,阴中求阳,阳中求阴,盘他们!
咋盘呢?三阳病,那就整点阴啊!咋整呢?下法是不行的,热气在经络不在脏腑,肚子里没几颗屎怎么耐得住拉?在经络的话,从汗走反而方便!汗从何来?仲景惯法脾胃之所生化,我纯哥偏不,他玩无中生有。他觉得阴阳相合则能立生成汗,你胸中有多少热,我就能给你合多少汗,就像你有多少只公竹鼠,我就能给你来多少只母的,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咳咳!)
后翻阅内经,读到“三阳经络皆受其病而未入于脏者故可汗而已”,才感叹其选择汗法底蕴之深。
他讲的第一个案例,一个女的三十多,着了风感冒了,七八天没好,现在呢“头疼,周身发热,恶心欲吐,心中时或烦躁,头即有汗而身上无汗,左右脉象皆弦,右脉尤弦而有力,重按甚实,关前且甚浮。”(怎么样?是不是跟我这个病人有点像?)——他诊断为三阳合病。
他的方子是:生石膏、玄参各一两,连翘三钱,茵陈、甘草各二钱
“将药服后,俄顷汗出遍体,近一点钟,其汗始竭,从此诸病皆愈。”屌不屌?
他解释道:“如此证之三阳相并,其病机本欲借径于手太阴之络而外达于皮毛,是以右脉之关前独浮也,乃因其重按有力,知其阳明之积热,犹团结不散,故用石膏、玄参之凉润者,调剂其燥热,凉热化合,自能作汗,又少加连翘、茵陈(可代柴胡)以宣通之,遂得尽随病机之外越者,达于皮毛而为汗解矣,此其病之所以愈也。”
意思就是:本来这个热气就是想从汗出来的,我们要帮助一下他哦!分为几组来看
石膏、玄参:负责跟阳明之积热合体,生出爱的结晶——汗
连翘、茵陈:领路而从皮毛外出,来后面的朋友跟上往这边走嘞
甘草:我来给大家加油的
然后就遍体汗出了,病也好了,我也跪了。
下一篇继续讲讲我老师的妙论。
写于2019.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