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怎么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两年,可不是只有八月十五才月圆了,这不,这两天,一轮秋月又渐渐饱满,早在几天前,我就注意到了,还写了一段随笔。如下:
“月亮是金黄色,悬挂在夜幕中,随身还带着一圈松散的光晕,也是金黄色。
复行几步,那月亮也跟着走,被潜藏在黑暗中的云遮住了倩影。一个饱满的弦月,被蚕食成了娥眉月,那样的清秀瘦削,像西子那如水的眉,几乎要消失。然而她又很倔强,用那金色流霜似的月华撕破云层,在空中若隐若现。不出一刻钟,她又活泼地自黑暗中跳出,一如既往的温柔、明媚。”
这一轮明月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阴晴圆缺,始终是那一轮明月。人生代代无穷已,年月年年望相似。赏月之人不过是天地一蜉蝣,转瞬间便淹没在时间长河的浪潮中,朝生暮死、昙花一现。
清晨,地上打了霜,就像昨夜的月光凝固在地上,未化时阳光洒下,在霜华中映射,晶莹耀眼。那样的景象,我想,即便是铺满了钻石的地面,也不会比那秋霜更华丽、更壮阔了。真的,那秋霜竟不是秋霜,而是凝固的月光了。然而即便在我们身边有这样的绝色,竟无人停下匆匆的步伐,欣赏、赞叹一番。这世间千般风景,让我怆然的不是无人发现风景,是无人愿意发现风景。
月朗星疏,渔樵闲话,我愈加想回到乡下的家里去,和祖辈学着做些农活,侍弄些庄稼,然后,安下心来写作。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你入世,免不了人情世故,人们对功名利禄趋之若鹜,你也无法避免;而我,我将在长夜漫漫中永远守着我的启明星。抚平躁动的心,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用手中的笔守护自己的事业和梦想。
父亲是个老江湖。他常说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待在小小的象牙塔里出不来。父亲把现实的残酷揭露给我看,要以此刺痛我、警醒我。其实,我一直都很清醒,没有执迷不悟,但是,我永远不会放下手中的笔,我要把我眼里世界美好又浪漫的一面写出来给人看。
有时候觉得自己活得像做梦一样,如虚如幻,亦真亦假,分不清梦和现实。斜风吹起落叶在身旁轻轻打旋,风携着时光在指缝中流去,感受得到,却抓不住。我想起讲个故事,也是很闻名的梦,《枕中记》和《南柯太守传》。
唐开元七年(公元719年),卢生郁郁不得志,进京赶考,结果功不成名不就,垂头丧气。一天,羁旅邯郸时,在客店里遇见了得神仙术的道士吕翁,卢生自叹贫困,道士吕翁便拿出一个瓷枕头让他枕上。卢生倚枕而卧,梦里,卢生官至宰相,儿孙满堂,享尽荣华富贵。80岁时,生病久治不愈,终于死亡。断气时,卢生一惊而醒,转身坐起,左右一看,一切如故,吕翁仍坐在旁边,黄粱饭还未熟。卢生呢?他分得清真真假假、梦里梦外吗?
看到这里,看官若还不厌烦,且听我讲完另一个故事。
淳于棼做梦,到大槐安国南柯郡做了太守,可谓是钟鸣鼎食,可好梦不长,鸡声三唱,梦醒。那大槐安国不过是宅子南墙大槐树下的蚁穴,南柯郡也只是树南杈上一根树枝罢了。
身外之物,到头来都是空欢喜。
宇宙怕也是神做的一场宏伟的梦。这个梦很大,无序无限,包罗世间万象、所有过去未来。有一天,神的世界响起了钟声,“啪”,梦碎了一地,我们如同缤纷的泡泡破碎的瞬间,消失的没留下任何痕迹。
疼痛、怒火、欲望、满足,拼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现实。有人庸碌一生,有人光芒万丈,前者是大多数,我们要懂得接受现实,把有限的人生,用于追求自己真正热爱的事业,至少,不会在垂垂老矣后的某一天蓦然回首,然后追悔莫及。
不重要的人和很重要的人、正事和琐事、悠闲和烦恼、人生和戏。这就是世界。
人生如戏,戏演人生。响板一拍,锣鼓弦儿一齐响了,你后悔也来不及了,没资格选贵妃醉酒还是霸王别姬。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几台大戏一拼一凑,唱的是命运。在命运这台大戏里,我们是看客,也是戏子。
戏子站在台上也是一样,定了妆,就没资格后悔了。你上台,水袖绮罗,莲步款款,一句唱词咿咿呀呀延绵到天外。不管有没有人捧场、赏你的彩头,也不管你是不是角儿。没有人叫好,你也得一意孤行地唱下去。一个人的路,要自己走完。
响板再一拍,或一片叫好,或寂寞冷场,没关系,人生落幕了,路也走到了尽头。
关于这世事人生啊,庄周说浮生若梦,梦里浮生;苏轼说人生如梦。他们所言如晨钟暮鼓,要劝世人珍惜生命,活好自己。
周云蓬曾借阿炳之口预示过自己的死亡,“你,死在台上,某次唱曲儿激动过度,撒手撂下琴,一头栽倒。走得挺凄凉的,身后也没个女人、孩子哭你。”那次在台上差点死了,之后老周戒了酒,认真思考人生,改变了自己的生活状态;一年到头,照样写歌,思考多了,安身立命的家找回来了。
或许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契机,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思考,调整生活状态,然后,奋力去做自己热爱的事业。我冷静过,思考过,我知道,写作就是我毕生热爱的事业,我对这份事业充满热忱。起码,若能有寥寥几篇文字留世,也算是我存在过,而不是场朝夕之间的梦。
之前我提到过,愿倾注一生传承汪曾祺老先生的衣钵,浮云世事改,孤月此心明。此愿不改。可如今,我也需要用另一种方式来继续这个愿望,即授人以渔。有天赏云,看着连绵青山共长天一色,我想起有人曾向我请教过如何写作。然而我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后生,怎敢妄然出师、误人子弟?不过,思索一番后,我想,不若授人以渔,把我这点疏才浅学教给他,一起肩负起这个重任,吾道不孤。
然而我对这条路的前方一无所知,前方是重重迷雾,稍有不慎,便可能遗失了方向,忘却了本心。
现在,我面临学业的压力;未来,还会有生活的压力;这些,都是现实让我看的残酷的一面,让我瞻前顾后,畏手畏脚。
很多时候,我觉得还不如莱蒙·杰弗逊那个老流浪汉活的幸福。他流落在街头,每天做着自己最喜欢的事。他在街角演奏最纯正的蓝调音乐,恬然自得;也只有他才能演奏出真正的蓝调,那种得过且过、破罐子里摔出的声音。当然,我不是在宣扬得过且过,我是说,知足常乐。毕竟,老子也说过“知足者富”。
你看,今秋又是一年寒来暑往,北方的雁行又要去别人的家乡,旅途路远天长,须信,无情对面是山河。暮去朝来,夜色隐去又是一天,故人各在天一角,相望落落如晨星。明年依旧雁反,逝去的时光不再、离散的故人不再,你的心可还明澈如初?
江波如渺,多少水榭歌台若隐烟雨中?淡墨窈窕,难画尽归雁落红。纵然浮云世事改,孤月又圆,我永远会在长夜漫漫中守着我的启明星,追求我毕生热爱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