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的微妙博弈

          人真是个复杂的动物，人与人的相处感知也很复杂微妙。

          小时候去连队看电影，电影看完了，我们仨假装磕睡了，爸爸一看真磕睡了，叫也叫不醒，摇也摇不醒，没办法只好把三个孩子放进挑筐里挑着回家了。之后我们仨还笑我爸太好糊弄了，我们不用走那么远的路了，坐在挑筐里晃悠晃悠美兹兹地就到家了。那时我们存心逗老爸，他也不管真假，就愿意挑着我们表达他对我们的怜爱。

          我们长大了，爸爸也不在了，只剩妈妈一个人居家过日子。她也闲不住，一直在外打工。我每天抽空帮她把晚饭做好，把闹钟调好。有一天我夜班倒白班，自己不上夜班了，事多一忙忘了妈妈的闹钟，结果，她前半夜没睡着，后半夜睡沉了，睡过头了，没起床，等接人的车来了，她饭没吃就坐车出门了，饿了一天，回来她冲我发火，我也不敢吭声，看我知错了，也不再说我了，一通电话打给我哥把他好好数落了一顿，你也不回来看看你妈，你妈饿死了你也不关心，你送孩子经过你妈这儿，你也不来看看。我哥被训得一楞一楞的，也不吱声，由着我妈发泄一通才算了事，之后，妈妈的心情雨过天晴，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我很理解她，每天这么辛苦，也是为了减轻我们的负担，没有闹钟，她就没有时间性，要么神经高度紧张睡不着，要么太累了就睡着了，没有闹钟，她就不能及时起床做饭吃饭，一天那么辛苦，又累又饿，肯定会觉得委屈。这件事过了之后她也很安静，好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这样也好，她有点不满发泄出来也就过了，如果一直闷在心里，说不定还闷出病来了呢。

            有个老爷子很和善，跟我很熟，有一次，路过他门前，他把我叫住了，他问我妈在干嘛，我说在家呀，他说你这么久回不了家了，你放心吗，我说没事，我常打电话，再说我弟弟他们两口子在家陪着的，我妈身体还好，天暖和了她还要出去打工呢，他说，你妈多大了还打工呀，我说不到七十岁，她不喜欢串门说三道四，她也不爱做细致活，她跟着她们那帮干活的，她很开心，她忙的时候，我帮她把饭做好，院子里浇浇水，喂喂狗，她回来能吃个现成饭，她就很高兴了，冬天不干活了，我下班就去陪她说说话，再回自己家。他问，那她咋不跟你们一起住呢，我说她不愿意，她说住得远，大家还相处得好，住在一起，磕磕碰碰就多了，矛盾也多了，再说现在身体还行，真扭不动了再说吧。他说你妈还挺能干，她没再找个老伴（之前我说过老爸过世了），我说，以前我同学介绍过，人家对我妈印象挺好，来往了一阵，可我哥说人家是种地的，我妈辛苦一辈子了，老了老了又去种地了，还是找个退休工人吧，我说合适的哪有那么容易碰上的，可我妈听我哥的，就回绝了人家，结果到现在也没碰上一个合适的了，中间本来有个我爸的老乡，打听到我妈是一个人了，他想和我妈搭伙过日子，结果我们坐在一起一分析，说他那个人心眼不是太善良，再者他有文化会写字会画画，他跟我妈不在一个层次上，直接就给pass掉了。他问，那她也不愿找个年纪大点的，我说，我亲爹后爹都比她大二十多，她不想再找年纪太大的了，把别人照顾走了，还是只剩下自己孤孤单单的。我心里在想，你又没见过我妈，怎么会有这种心思，我妈怎么想的我也不能做主，我说这么多也是事实，只是这老爷子他能明白我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