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个不错的月黑杀人夜……”—— 根据《一石五鸟》同名小说改编
夜黑如墨,风寒似刀。黑衣白马,挟裹着逼人的寒气,冲破夜的桎梏,融入更深的墨色中。没有星子,亦无月光。黑衣人的眸子,在长剑出鞘的一瞬,精芒四射。
今夜,他并不想杀人。但如果有人逼他动手,他倒不会介意剑下再多几个亡魂。
他侧身下马,在距离那栋巍峨、阴森的府邸四五丈外站定。他没有蒙面,亦无需蒙面,毕竟,见过他出剑的人,早就去了阴曹地府。不仅如此,他甚至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份,他乃天启朝次辅徐光启之子,徐潇飞是也。
徐潇飞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既非朝堂中人,亦非江湖人物,但无论是在朝堂还是江湖,自从那年,练成了独步天下的“玄天九剑”后,朝堂中,江湖上便开始流传着他的传说。
朱皇帝昏庸无能,宦官当道,魏忠贤一手遮天。东林党与阉党集团势同水火,在此消彼长的斗争中,把持着东厂、西厂这些武力机器的阉党渐占上风,手无缚鸡之力的江南士大夫们,靠着清议或死谏,终是敌不过那高举的屠刀和修罗炼狱般的所在。
就在一天前,东林六君子之一的左副都御史杨涟,因欲弹劾魏阉,惨遭迫害,枉死于诏狱。而那封杨涟以生命为代价收集的魏阉二十四宗罪证,却被东厂指挥使许显纯截获。徐潇飞获得密报,今夜,许显纯将亲自带着这些足以让魏阉掉脑袋的罪证向其邀功。
徐潇飞唯一要做的是,从许显纯那厮手里拿回罪证并交由父亲大人。现在这光景,也只有像父亲这般老成持重的三朝元老偶尔能被朱皇帝召见,若能夺回罪证,给魏阉致命一击,也算是可以告慰杨大人的在天之灵。
根据东林党安插在东厂的密探传出的消息,那份二十四宗罪罪证,将由许显纯亲自交由魏阉。身为当今武林八段上的绝顶高手,江湖上已罕有匹敌。再加上身边的四位七段上高手一路护送,许显纯自不会担心路上会出什么差池。
亥时刚过,东厂诏狱的大门被缓缓打开。浓重的夜雾下,四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跟着一名身形精瘦的汉子,从大门内鱼贯而出,徐潇飞一眼便认出领头的男子乃许显纯无疑。
许显纯等人正欲上马,似乎发现了在这漆黑如墨的夜色中,远远地站立着的人。他与众护卫递了个眼色,腰间的绣春刀已然在手。
徐潇飞巍然不动地站在那里,嘴角泛起的一丝冷笑,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徐潇飞!”许显纯第一个认出了他。其余四人,听闻站在对面的黑衣人是徐潇飞,不自觉地连退了数步。毕竟,姜还是老的辣,许显纯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虽早有传闻,徐潇飞已破玄天九剑第九境,九段上的功力早已独步江湖,但许显纯亦非泛泛之辈,况且东厂诏狱就在近前,即便动起手来,徐潇飞未必就能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更何况……
许显纯狞笑着望向徐潇飞:“徐公子,您这三更半夜来我诏狱,该不会是来劫狱的吧?”
“东西拿来。”徐潇飞不想跟他多说一句废话。
“东西?什么东西?杨涟那厮的项上人头?”
许显纯不提杨涟则已,提到杨涟,徐潇飞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燃起:“本来,今天,你不必死,但我现在改主意了。”
四名护卫听言,呼啦一下将徐潇飞围住。尽管他们早已听闻徐潇飞响彻江湖的威名,但此刻退缩,无疑是死路一条。进是死,退亦是死,倒不如搏一把。
“杀了他,赏百金!”许显纯恶狠狠地盯着徐潇飞。
徐潇飞无奈地摇摇头,看来,今夜他要兵不血刃地拿到罪证,几乎是不可能了。只见,一道寒光过后,四人刚刚举起的绣春刀纷纷坠地,他们还没看清徐潇飞出招,咽喉上便已多出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继而,从血线处渗出一汩汩殷红的血来。四人捂着喉咙,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来不及一声哀嚎便径直倒地,双腿无力地在地上蹬了蹬,便一命呜呼了。
许显纯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徐潇飞,没想到对方的功夫已然到了如此骇人地步。他自忖在对方手下走不过三招,但当他想到自己今夜布的局,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可惜咯,徐公子,纵使你有盖世武功,今夜恐怕很难再全身而退。”
话音未落,霹雳追魂的大杀招直抵徐潇飞的眉心。电光火石之间,皓天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抵挡住这致命的一击。未等许显纯再次出招,一道气贯长虹的蓝紫色剑气携裹着冰冷的死亡气息直射而来。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低估了对手而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想他许显纯这一生,纵横江湖数十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之后投入魏忠贤门下,凭着八段上的好功夫和魏公公的提携,成为了可以呼风唤雨、生杀予夺的天启朝东厂指挥使。哪曾料到今日,在徐潇飞剑下,他竟走不过两招……
风继续吹,暗夜如魅。徐潇飞用长剑挑起绸布包裹的奏本,那绸布不胜剑刃的锋利竟自裂开一道口子,空白的奏折随即掉落在那滩殷红的血泊中。愣神的刹那,头顶却有一股连他都为之一颤的寒气直袭天灵盖。
电光火石间,徐潇飞本能地向袭来的方向射出一道幽冥烈焰,但那束蓝白色的电光犹如石沉大海,被头顶的黑洞悉数吞没。
“咯咯咯……”来自地狱的诡笑再度响起。躲过致命一击的徐潇飞额头已渗出一层寒霜。是的,这是一个圈套。为了请君入瓮,暗黑羽神这回下的血本有点大。
对徐潇飞而言,暗黑羽神是噩梦般的存在。即便如他这般盖世人物,至今也未曾与对方打过照面。每次出手,徐潇飞也只有被动招架的份。
不知何时,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群手持箭驽的弓箭手,除非徐潇飞会在瞬间凭空消失,否则,以当下的情势,轻举妄动之下,他必被射成马蜂窝。
“徐潇飞,你好大的胆!刺杀朝廷命官,意欲何为?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若胆敢反抗,必让你血溅当场,死无葬身之地!”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徐显纯,没死!倒在血泊中的又是何人?徐潇飞脑子转得飞快,暗黑羽神的手段的确鬼神莫测。但他徐潇飞又怎会轻易落入对方设下的圈套?
就在前一夜,徐潇飞早已知悉东厂密探送来的是一份假消息,目的就是要设此圈套,将他置于死地。他将计就计,主动入瓮。凭的不仅是一身胆气和傲视群雄的神技,给他底气的还有来自天启帝的御赐金牌。这块金牌,正是徐潇飞用杨涟弹劾魏忠贤的二十四宗罪奏折换来的。
杨涟在起草奏折之时,早就料到会有今日之局。为了稳妥起见,他将奏折做了备份。随身携带的只是副本,而正本在他入狱之前,早就转交给徐光启,而这所有的布局,亦是徐潇飞为暗黑羽神之流设下的连环计。
徐潇飞没有亮出御赐金牌,眼前的这个徐显纯明显比死去的那个胖出不少,除此之外,徐潇飞的轮回之瞳也早已识破了此人的真面目。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此人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盲眼师傅!
“是你!”徐潇飞不动声色,语气冰冷。
尽管对方没有回应,但徐潇飞还是发现眼前的黑衣人明显身子一震。随即,一股黑气弥漫全身。
“竟然被你识破了!”暗黑羽神恢复了本来的幽灵语调。
须臾间,黑气越来越盛,那似潮水的弓箭手竟全部无声息地倒下。对暗黑羽神而言,那些弓箭手命如草芥,被徐潇飞识破技俩,恼羞成怒的暗黑羽神,自是要发泄一番。
“既然被你识破,那今天咱师徒俩就做个了断吧!”话音未落,那股鬼魅般的黑气竟幻化成无数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徐潇飞袭来。
高手对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是必杀技,暗黑羽神和徐潇飞亦概莫能免。
漫天黑气幻化成的无数利刃与蓝紫色的幽冥烈焰交织碰撞,照亮整片夜空,阵阵雷鸣响彻天地。旋即,一切又恢复黑暗与寂静。
“真是个不错的月黑杀人夜……”
徐潇飞抹去嘴角的血痕,迎着不再那么凛冽的风,向那微曦的东方,阔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