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代序)

图片发自App

《缘起》

(代序)

唐伟滨



        余有一怪癖,爱淘陈年旧货,凡物皆好(hào),尤其书籍与唱片。两三年前,热衷跑拍卖会,曾搬回几箱英、法文书和黑纹唱片,均按箱算,一两加元一箱,乐得合不拢嘴,到宜家多购两大书柜,加上原有两个,才全安置之。可惜与别物无二致,拥有,惟不珍惜,只藏不读,因终日奔波,书柜绝少碰。记当初整理,偶见一本精致英文诗集,一瞥之下,颇为欣喜,如获佰金,然也乱塞蒙尘。

        最近,却无端念起,想归想,还是没空翻找。前个周日,昼忙毕,傍晚,与大儿装一新床,需要东西垫高,想到书,乃呼他觅来,忽而搬来几本大部头厚书,丢置于地上;本疲惫无神的我,突然眼一亮,一阵惊喜,此非吾暗中思念之英文诗集乎?!本深沉如高仓健,亦喜不自胜日:“此乃吾觅久矣之英诗集!”大儿耸耸肩,似不解而问:“So what?! ”然!他岂能体会吾心如江海翻腾之情?也亦然,夫又如何?唯继续装床耳。却苦了诗集与诸书,担起非其份内之责——垫床。完毕,忽觉羞愧且心痛,高雅之躯,却负起了卑贱之役!急捧起,细抚之,幸完好无损,稍安心。亦乎彼时,一奇念忽至:何不将此英文诗集译来?非循字面简单而译,乃进行二度创作,以古体诗词之形,岂不快哉!恰也凭此时机,好自研习,看《最经典500首英文诗》,如何经典,经典何处也哉!


(一)有关翻译


严复论翻译——“信、达、雅”,余向喜之。然对此“三难原则”,却有新解新释。

信,原指不悖原文,即译文准确,不偏离,不遗漏,也不随意增减;达,指不拘泥于原文形式,译文通顺明白;雅,指译文选用词语(文体)得体,追求文章本身古雅、简明和优雅。此大致是不谬也,如只于科学、社会、历史和宗教诸体而言,甚而于一般的文学作品,如小说、戏剧、散文等而言,信与达,可偏重;然,于文学之巅峰——诗而言,非单重“信”和“达”,更应重“雅”。因诗乃用最精粹之语,最美之形式,最悠扬之音律,以表达人类诸方面之情感。东西方文化、文字虽存巨大差异与特性,但,人类情感、心路却乃大致相同与相通,即同为人,七情六欲,爱恨情愁,酸甜苦辣,岂非皆大同小异?只不过凝聚成诗,表达的语言与方式,有所差别而已,自可互逆而为之!

        余译第二首《坎特伯雷故事》总序幕曲,查资料时,尝见黄杲炘先生(上海译文出版社编辑)翻译此书资料,其在序言谈英文诗可译性的问题,及对怎么译之观点。吾知他亦信奉“信、达、雅”,惟其理解仍是按原作内容与韵律,进行机械或尽量参照直译耳,其言:

          “对于《坎特伯雷故事》这种诗、文兼有的作品该怎样翻译呢?当然应当诗译成诗,散文译成散文。但是,这里的诗有多种形式,而各种形式又有其相应的内容,那么这些诗该怎么译呢?

        显然,译成自由诗是不妥当的,因为这种“自由化”意味着无格律化,而格律却是格律诗的基础。同样,把这些诗译成我国传统的五七言形式或其他某种现成的固定形式也是不可取的,因为这种“一体化”不管有什么理由,都取消了各诗体之间的差异,使本来可反映诗人意图的诗歌外部形式归于一致。这种做法给诗歌带来的损失,就像让世上万千种花草只存在一个形态。联系上面一节看,这两种做法毕竟都没有考虑原作格律,这恰恰给诗不可译论提供了口实。

摘自:《坎特伯雷故事(上)》 — 〔英〕杰弗里·乔叟本

上海译文出版社授权豆瓣阅读全球范围内电子版制作与发行。

        吾想法却反之。东西方,遑论文字,乃至文化,皆存巨大差异,英诗有其格律形式和押韵特点,中文无法完全按英诗形式来照搬而译,哪怕是尽最大化的努力靠近;而吾国中文古诗词有特定之格律和词谱,乃经几千年沉淀积累,归纳总结之精华。我们要译英诗,唯有充分理解、领会原作表达之内容与情感,再进行二度创作,以唐诗宋词,甚或诗经楚辞或民谣等形式再现,充分利用中文的国学瑰宝去演绎外国作品,因而言之,译成传统的五七言形式或宋词形式,非但不是不可取的,反而是必要的。这才是我理解的”信、达、雅“,所谓之“三难原则”,皆因二度创作实为最难,较之按原作做字面一般翻译,在韵部觅一字来作所谓押韵,其实无任何规律,无韵部划分可言强之矣。且黄氏不作格律诗,又非要勉为其难,凑成同字数行,实犹如古代妇女,强行把天生足裹脚成三寸金莲,又扭捏而行,故作婀娜态,其实丑态百出,东施效颦。试摘录几行:

当四月带来它那甘美的骤雨,

让三月里的干旱湿进根子去,

让浆汁滋润每棵草木的茎脉,

凭其催生的力量使花开出来;

当和风甜美的气息挟着生机,

吹进树林和原野上的嫩芽里,

年轻的太阳也已进入白羊座,

已把白羊座一半的路程走过;

整夜里睁着眼睛睡觉的小鸟

现在纷纷啼唱着各自的曲调——

这是大自然拨弄出它们心声;

这时候人们也就渴望去朝圣,

游方僧也就去寻访异地他乡,

去各地知名于世的神龛圣堂。

无论英格兰各郡的东西南北,

人们尤其要去的是坎特伯雷,

去拜谢荣登天堂的殉难圣徒,

因为人们有病时他给予救助。

就在这时节,就在其中某一天,

我正住在萨瑟克的泰巴旅店,

已经满心虔敬地准备好登程,

专诚去坎特伯雷那地方朝圣。

把我看到的情况全告诉你们:

他们是什么人,属于哪个阶层

还要说说在旅店里穿的衣裳。

现在我就从一位骑士开始讲。

      此可呼之为诗乎?吾宁其译成自由体,起码句子长短错落有致,音律悠扬顿挫有声,情有平缓、澎湃与激昂之节奏!惜之乎!译作如此者,吾不见诗之影,歌之形,读之念之,味同嚼蜡,昏昏欲睡。

        格律诗词却彷如带着脚铐、铁链,铿锵起舞,且有章有法,音律起伏有序,灵魂尚可自由翔之舞之!也试引拙作,作个对比:

四月甘霖润土根,薰风拂过醒乾坤。

春眠一觉草花晓,冬梦几回鸟兽喧。

青谷嫩苗吹细浪,金阳暖束沐平原。

牡羊火象称时令,鱼座水星渐性温。

万物欢欣齐奏曲,自然睁眼独纷繁。

人间却慕宗祠庙,天下惟怀慈福轩。

殉者牺牲扬世道,众生俯拜治伤痕。

慰灵远古今安在?养性曾经惠赐恩。

随吾签居城客栈,骛心飞往至伦敦。

客房马厩均无怨,三教九流同一门。

香客虔诚朝圣地,俗夫专注拜神元。

夕阳残火忽消逝,教友新知才畅言。

今夜且欢须秉烛,明朝曦发在晨昏。

一行坎特伯雷去,千路信徒来往奔。

且慢待余先叙此,得闲对汝语相论。

众生皆有家身世,骑士英姿首拾援。

      然,吾本不学无术之人,才疏学浅,勉强为之,业至此而已。如是修养深厚之方家来译,定会文采斐然,佳句频出。又思,既仅余一家之念,只能亲自尝试,竭尽全力,将若等古今经典英诗,以中华国学瑰宝译出,让西方文化与东方文化产生一种形与神之碰撞与交流,以期究竟绽放出怎样之火花!

2018.12.18 初稿

2018.12.30 修订稿


图片发自App

你可能感兴趣的:(《缘起》(代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