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世界 (2011-12-27 22:55:36)

我想要在此摘录一些出名的字句，以证明我将要写出的东西是人之常情而已。但是我背不出，又懒得去翻书，所以直接说吧。

我躺倒在床上嚎叫，声音又尖利又响亮，真难以想象人类居然能发出这样的声响，至少一个现代人不应该发出这样的声响吧。如果在东非草原，赤身裸体的母亲怀抱独子的尸体，发出这样的声响就非常和谐，整个部落都将肃然起敬，远远回避。在现代社会死了谁都不该如此嚎哭。我听着这声音，只有人类能够发出这样的声音，只有人类有理智，因此只有人类会疯狂，我听着这声音，有点惊讶，原来我居然是那么痛苦吗。

我一边叫着一边想起自杀，学术性地想起，并没有实行的打算，野兽的嚎叫从来都是代表生命的，人不可能一边嚎着，一边想要死。这一年想到自杀的频率在过去七八年中是最低，同时我心情最平静最少感到痛苦。但不管怎样都是一年到头了，我离最终的结局又近了一年，那结局我知道必是如此，至于是我愿它这样的，还是不得不这样就不得而知，反正这两件事在我从来含混不明。我知道是那样的，但我不知道它会在何时，或者说应在何时，13岁？16岁？18岁？这些年份都一个个渡过了，它没有发生，或者说我在每一年都没有感到必要，当然每一年都会有几次尝试，但如此重大的事（至少对于我是最重大的事了）情绪冲动地去做的太傻了。迷恋数字也是很傻的，但是怎么办呢，我确实迷恋，七八年间我一直听到一个声音说：“她在13岁就死了”我过了13岁这声音还是执着于这个数字。这声音如今停止了，前方也再没有一个年份可以让我盼望，（或者30岁？耶稣开始传道的年纪），这太傻了，我怎么一不留神活得这么久了，我从来没有打算过要活得这么久的，当然我对人生也有过绚丽的计划，需要漫长的是岁月才能实现，那么漫长，以致那个坠在末尾的结局好像古人所谓的功成身退，泛舟江湖，浪漫严肃却逗人发笑。小时候喜欢想象一片雪地，腕部小小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现在觉得尸体这种东西其实怎样都不会漂亮的。

自杀有为了符合社会规范的，譬如古时失贞的妇女，破产的商人，有为了挑战社会规范的，譬如殉情，又譬如校园枪击案，有纯粹因为不能忍受痛苦的，有纯粹为了给他人带来痛苦的，有理智的安乐死，也有弄了一半后悔的。零零总总不一而足。理论上说自杀确实是生命的尊严，但是我们好像根本找不到哪个例子说有谁当真是为了证明生命的尊严而欣然赴死的。大家都好聪明，把生命这场宴席吃得七七八八，才起身告辞，优雅退场。如果有哪个运动员在他第一次拿到世界冠军的时候，在领奖台上自尽，那就好比在主菜刚端上桌的时候猝然离席，宴会的主人也应该会怔恐吧。世界之大，这种事，类似的事居然从来都没发生过。

记得我初中的时候说，如果十八岁的时候还那么痛苦就自杀。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告诉那个过去的自己，我很好，偶尔痛苦，没有那么频繁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我很好，非常好，很聪明，脱掉衣服很好看，穿上也没有不好看，没有改变太多，也没有停滞不前，从任何一方面来说都没有辜负你。人若拿枪指着自己的头，以此来要挟命运，命运也会让步。可惜我现在说不出什么要挟的话。或者这样，我发誓，若我二十四岁时依然如此，想不出有什么可以以死要挟，我就自杀。世间万物都流转，只有这誓言是江中磐石，我纵荒唐，不敢背弃之。

真是的，怎么发了那么重的誓呢，如果到时候做不到果真要死的说，那可是很疼的说。我觉得死神一直看顾着我。死神是我的守护者来的。这样一说就不禁回头看，如果我回头回得足够快是不是就可以看到他呢，温文尔雅，不离不弃。我的痛苦并不全是由你起的，你却全都加以安慰。我站在天桥上，脚下车流滚滚，你在期间穿梭飞舞，是透明的呀。

“他遇到了在才力上也能够同他匹敌的女人”这句话总是让我非常感动。我希望遇上这样一个人，然后他这样形容我，“可是他写了《过来人》等抒情诗，才摆脱了这个危机”这样我的绝望就有形体了。此人的作品中这一段最得我心，但若没有其他煌煌的，这一段就没有力量了。

顾城好像刚刚哭过的小孩子同时假装幼稚和懂事，小孩子总是装幼稚，小孩子以装幼稚来显摆其幼稚同时显摆其懂事。小孩子好讨厌，因为我都好想要被爱。

川端康成据说是灵感枯竭而自杀的，他会不会呢，他的动画如此动人，难道没有借助死神的力量吗？

（唉，几个星期前想到《亚洲铜》的结尾全部的魅力在于早熟的孩子故作天真，同时想到顾城也是如此，纠结于我无法在好好地表达白鞋子的同时点出顾城的事，完全不记得顾城我已经说过了。。。。。。我的天地如此狭隘，竟会与过去的自己迎面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