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磊,今年32岁,25年的毕的业,农村人,毕业后一直在大城市的国企上班,为人老实、木讷,不知道圆滑处世,所以在公司里一直都是个小职员,跟他同届进来的,或者跳槽去了别的公司拿更高的薪水,或者跟领导搞好关系,往上升了一级,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底层,比较能忍,也没什么特别大的上进心。但是工作勤恳,任劳任怨,活干的勤快,就像耕地的老黄牛,耐用。
李磊上大学的时候,智能手机开始普及,从毕业到现在他总共换过3部手机,上大学时父亲给他买了一台,毕业拿到第一份薪水后买了一台,1年前又换了一台,原因是太卡了,用的不能再用了。这次买的手机1500元,性价比高,跟他一样,他也很喜欢,有一种满足感,要是给他买个4000元的,他可能用着还别扭。
如果说有什么是跟李磊最亲密的,不是家人、朋友,就是手机,一天恨不得24小时跟他呆在一起。睡觉的时候,手机放在枕头旁。手机响的时候,人也醒了,看会手机,看下有没有人昨天深夜给自己发了消息。上班的路上,没什么事,把手机拿出来看,刷刷新闻。到公司上班的时候,手机和电脑一起用,联系客户,下班回家路上,还是看手机。回到家,用手机看视频,打游戏。手机陪伴了李磊的每一天,也变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他会一直盯着手机,每隔几分钟就看下手机,不看就难受,他怕错过每一条别人给他发过来的消息。不看的那短暂的时间,他好像就跟世界失联了一样,焦虑,不知所措。但并不是每次看手机都是有目的的,很多时候没有人找,就只是看,习惯性地看,不看就难受,无聊的时间无法打发。用的多了,也会麻木,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头脑却在放空。麻木到了极点,有点反胃,但是还得刷,不看手机,还能干什么呢?
李磊觉得这样让自己很焦虑,他试着不去看手机半小时,但是失败了,不看的话,就像蚂蚁在心上爬一样。那就看看吧,也没什么影响,大家不都这样,有啥好改的。
一天早上,随着熟悉的闹铃声响起,迷迷糊糊中,李磊睁开了眼睛,但是有点奇怪,闹铃的声音很闷,方向也不是从往常的枕头旁传来,他有个习惯,睡觉前把手机放在枕头旁。他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想找找手机,关掉闹钟。忽然,闹铃声音变大了,李磊一下子变得清醒了,他的右手掌变成了手机,不是整只手,就是手机替代了原来的手掌,和手臂连在了一起。李磊很惊恐,他被吓到了,脑子短路了5秒钟,他捏了下自己的脸,嗷,好真实的疼,这不是在做梦,这让他更加惊魂未定。他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咋办,大脑思绪乱撞了10分钟后,他的心逐渐从惊讶中回归下来,而后就是担心,该咋办,待会还得去上班呢,快迟到了,没时间了。但是铃声还在响,他想让它停下来,忽然,铃声停了,他能感觉到,自己可以用意识控制这台手机,就跟是自己的手一样,非常自然、方便。他得赶紧洗漱、换衣服,要迟到了。忽然,他意识到自己的右手变成了手机,行动变缓了。他用左手洗漱的话,一定会耽误很多时间。所以,今天,他不洗漱了,他就用左手,找到衣服,换上。哎,麻烦,原来只要1分钟就换好的,他东整西整的,花了10分钟。现在是夏天,为了避免被人看到自己的手掌,他换了件深色的长衣服,恰好可以把手机藏在袖子里。出门的时候,左手在晃,右手紧紧贴着身体,一动不动,怕一动,别人就看到了。
到了地铁里,李磊找了个角落靠着,平时还能刷刷手机的他,现在很不适应,他想看手机了,忽然,他能感觉到屏幕亮了,他意识到,自己能够用意念看控制手机,并感知手机里的信息。为了摆脱有点惊恐和无聊,他就在'看'新闻了。当然,这个看,不上用眼睛看,而是用意念看。再忽然,他感知到手机在震动,是自己的领导在群里找他了,他老板用很着急的语气问他到哪了,公司里有个紧急的文件需要他处理。他能感觉到一串串文字,在脑海中浮现,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实现的,但是就跟使用手一样,很自然,他用意念给老板回了句:在地铁上,还有20分钟,快到了。
在地铁里,人挤人的,他十分小心不想让旁人觉察到他。但是这么热的夏天,还有谁会穿着长袖呢,想不被人关注的李磊,注意到总有人给他投来异样的眼光。是啊,大夏天的,穿短袖,蜷缩在角落里,汗流浃背,一幅惊恐的表情,任谁看着不奇怪呢?
地铁终于到站了,李磊有点如释重负,他快步走向公司,他感觉这个上班的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的远啊,一个小时的路程,感觉垮了个城一样。他从来没有想过今天要打个车去公司,直到现在,也没有。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打过车上班,无论是碰到什么情况,多不划算啊,今天也是,这个选项压根就没有出现在他的脑子里过。
终于感到公司了,精疲力竭,满头大汗,不等他缓过气来,把包放下。他的老板火急火燎地跑到他面前,还有点抱怨他:踩着点来的啊。李磊话到嘴边,但还是吞了回去。他老板给他布置了一些急活,有些文字材料需要编辑,早上弄完,下午2点就要用,他老板走之前,再三强调:‘必须干完,非常重要'。李磊知道,他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接受。
他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惊恐、压力,一下子涌上来,快要吞没了他。强忍着,他打开电脑,动作迟缓。有个更不幸的事情,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没办法用左手打字啊!瞬时,心一沉,万只蚂蚁爬上心头,冰凉,沉重,非常的麻和凉。呼吸加快,脸色苍白,脑袋摇晃。这时,他的同事注意注意到他,还好,同事凑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安慰了下他,没事吧,这才把他从悬崖边拉回来。
怎么办。怎么办?右手不能抬起来,左手无法打字,不干活就要被老板骂,但是现在又没办法干活。他越想越多,空气越来越稀薄,一个个办法在脑中浮现,又被否定,他离悬崖越来越近了。呕的一生,他口中吐出苦水,非常的稀。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他,都围过来了。他害怕被他们发现异样,就蜷缩着,把右手的衣服拉紧了。这时,他的领导也过来了,有点坏了我的事啊感觉,这种厌恶的感觉只在脸上出现了零点二秒,就消失了。他知道,所有的同事都凑过来了,他不能不近人情。所以很不情愿地说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呀,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他不知道李磊会说什么,但是他希望他能明白,他只是在客气而已。但是李磊一直在趴着,场面一度陷入了麻烦,喧闹围绕着安静,屏住了呼吸。过了几秒,李磊动了,脸缓缓抬起来,脸色苍白,嘴唇发黑,他知道自己有点扛不住了,他实在不想说出这句话,所幸,公司的年轻人这时候说道:啊,我带他去趟医院吧,他看起来不太好啊,老板只能说好的,然后顺势说道:去完医院,今天就回家休息吧。李磊如释重负,不是自己说要回家休息,是老板说的。
出了公司门口,年轻人说要陪他去医院看看,怕他一个人走不动。但是出了公司之后,风吹来,那股千斤顶好像一下子就被吹掉了,他感觉到呼吸顺畅了。李磊质疑说自己一个人去医院看看就好了,不要耽误年轻人的工作。年轻人执拗不过他,但看着他还有气力的样子,只好作罢。
这会,李磊又感知到手机屏幕亮了,是公司的群里发来消息,老板正在群里找人接他的活,急活,火急火燎的,好像刚刚的关心不存在一样。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回的家,一路上迷迷糊糊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打车回家的。快到家的时候,他不记得路上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难受二字。
到了家楼下,他走近小卖部,口渴的太厉害了,他想买瓶水,也饿,想买点吃的。但是他意识到,他之前用的都是手机支付,没有现金,糟糕,他没有办法买东西了!他把刚拿到手的面包又放下了,眼神不敢跟人有接触,快步走回家去。幸运的是,他还能点外卖,还能活下去。
他就这样一个人在屋里待着,惊恐、不知所措陪伴着他,他有股强烈的念头,他要请2天假,今天和明天,他从来没有请过假,但是他知道,他非请不可。不然,他真的没办法继续工作了,他要用这两天好好休息,希望有奇迹发生,希望一觉醒来,手机会消失,手掌会回来。果然,老板同意了,并让他注意休息。
但他还是不敢把公司通讯软件关闭了,他怕错过消息,他还是能第一时间掌握公司里发生的事情。
今天的时间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他就瘫在椅子上。屋里很安静,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无助,他能感觉到,他跟世界的连接更紧密了,也更陌生了。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幻的?他就这样继续坐着,无数外界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从他脑海里溜过,他又有点想吐了。终于,他关机了,世界清净了。但是,没清净多久,焦虑的感觉来袭,他无法离开手机太久,如果有朋友找自己,如果公司老板找自己,如果家人联系自己,找不到我,这样不好。跟世界脱离了几秒钟,这种感觉太难受了,他又开机了。
他很希望,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明天一早醒来,一切恢复正常,啊,原来今天的一切都是梦啊,他多希望。夜晚辗转反侧,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入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他还是那个点起床,不是他想,而是他忘记关闹钟了,毕竟今天正常来说,也是上班的日子,这个手机闹钟,已经运行了很多年了,他没有意识到,也没有精力去想到,应该把它关掉。他发现,手机还在手掌上,且变得大了一点,他抬起‘手掌’时,能明显感觉到手机的重量。哎,不是一场梦。
他不知道该干啥,原来该工作的日子,忽然间,不知道该干啥了。他就这样一个人在屋里待着,用手掌看着视频,不断的滑啊滑啊滑啊。一整天都呆在屋里,这让他头昏脑胀。他想出去走走,等晚上吧,人少的时候,这样不容易被人发现异常。到了晚上,他拿起家里的零钱,出门走走,换换气,顺便买点东西。他一整天,准确地说,是一整半天,都没有跟人说过话了。
他又走进小卖部,想买点零食回去。他刚想开口,问老板这个多少钱,但是说不出来话,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间发不出声来了,他想努力,但不知道该怎么努力,他从来没有为这件事努力过。就这样,他拿着包零食,举在老板面前,跟老板四目相对,李磊张开嘴巴,但是嘴里蹦不出来一句话。老板跟李磊对视了两秒,说道:5块钱。李磊拿出零钱,给老板,赶紧走出门去。
糟糕,他希望这不是真的,只是个意外,他不想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他尝试了几次说话,但是都以失败告终。苦恼,不解,惊慌,袭来。他不能说话了,就这么一个半天,他就不能说话了。他没有心情了,他想赶快回去屋里待着。路上,他碰到了对门的邻居在遛狗,见李磊过来,邻居热情地说道:这么巧啊,出来散步啊。但是李磊的眼神有点躲闪,他想说话,但是说不出口,只能看了一眼对方,走开,他有点羞愧,羞愧自己没有礼貌。
李磊还是怀抱希望,他希望,昨天上天只是跟他开了个玩笑,明天醒来,一切都能恢复正常。是吧,总不能这么不幸吧,这么不幸的事,应该发生不到自己身上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怀抱着这样的希望,他睡去了。
第三天一早,铃声又准点响了,他意识到,今天得上班了。他睁开眼,是白色的天花板。他往四周看去,是微微发光的平面,余光能瞄到还有熟悉的图标。他整个后背能感觉到床的面积变大了,变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