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是儿女时,我们可能会仰视自己的父亲,对他敬畏,对他爱恨交加;而当我们成为父亲的时,我们同样站在父亲曾经的位置,俯视着自己的儿女,对他关怀,对他严厉,更多的,是那种无声胜有声的爱。”
——父子关系从来不轻松
且先看一张图:
在西方世界的人类社会学语境中,人类是按“世代”划分的。
比方说“迷茫的一代”,“大兵的一代”,“垮掉的一代”,“X世代”……
笼统地说,相邻的两个时代就是父子关系。这形成了工业革命以来西方人对人类社会和代际关系的架构划分。
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的父子关系,如果泛泛而谈的话,就是君臣,父子,兄弟,夫妻,朋友这“五伦”关系中的一环,也中国传统伦理中“父慈子孝”的载体。
当然了,在漫长的帝国专制时代中,“父慈子孝”这个定义是被亵渎的:从逻辑和权责对等关系上,父亲首先要对子女慈爱,才能要求子女对父亲孝敬(之所以不用“孝顺”,是因为要求子女顺从,总是一种父权淫威的标志,而尊敬则有更深刻的积极意义)。
否则极端专制之下,就会出现什么“卧冰求鲤”,“郭巨埋子”这种耸人听闻、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和脑残行径——这种用礼教吃人的例子,在漫长的历史中并不稀奇。
而又受到这种所谓的“文化潜意识”影响,时至今日,中国人的父子关系依然是微妙而混沌的。什么“抱孙不抱子”,什么“筷子头下出孝子”,什么“穷养子富养女”,等等。
中国近代的“新文化运动”时期,作为传统文化批判旗手的鲁迅先生,就曾经在他的《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一文中这样批判:“……此后觉醒的人,应该先洗净了东方古传的谬误思想,对于子女,义务思想须加多,而权利思想却大可切实核减,以准备改作幼者本位的道德。况且幼者受了权利,也并非永久占有,将来还要对于他们的幼者,仍尽义务。只是前前后后,都做一切过付的经手人罢了。”
可见中国人的的父子关系是纠结的,正因为这种纠结,使得我们至今有必要重新思考,甚至重新定义我们的父子关系。这当然不是个人力所能及的事情,而是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发展和努力以带动人际观念和关系的优化和改善。
所幸的是,泛90后一代,至少在亲子关系上,越来越突破了传统父子关系方程式的窠臼,真正地向以亲情为轴心,尊重子女人格独立,尊重子女拥有独立人生权利的方向发展。
我希望,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我与父亲
在我的人生中,我和父亲的关系并不好。
诚然,父亲是爱我的,而且期望很大,而且曾经希望我成为一名医生,可惜我更适合做一名艺术家。
因此,在严父的期望和自我的挣扎中,父子关系从我的小学时期撕裂成冰冷的碎片,这在漫长的成长期中一直成为我内心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而这个阴影最终又随着父亲的病重和去世逐渐和解、消失,并成为我一生的遗憾。
但我并不想追思或悔恨这段人生,我更愿意思考一下:在传统父权意志下的父与子,到底怎样打破父子关系中的不对称,使父子之间至少可以真正对等地看待对方?
答案可能就是:把对方看作一个人,更准确的说法是把对方看作一个血肉丰满,既能欣赏其优点又能包容其缺点的男人。
而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父亲不再那么严苛,而是一个充满了人性真实的男人,就是我从父亲那汗牛充栋、载满经典的书柜中发现了让人血脉偾张的羞羞“小黄书”。
我的马鸭~那个日常道貌岸然,一脸严肃的“虎爸”(我的父亲刚好属虎,且身材高大,性格刚烈),其实也不过是一名“好色未解”的“色狼”而已嘛。
确实如此,一个人的优点令人可敬,而缺点却更容易让人亲近,这是普遍存在的人性。
而从此,父亲固然依然在他的日常行为中让我敬畏,用他的处世为人对我人格的形成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另一方面,作为一个人,在人性的平等上,父亲又让我从暗里亲近。虽碍于情面,拙于表达,但心的距离,其实并没有那么远。
十多年过去了,至今我想:若父亲依然健在,晚年的他和中年的我,会怎样以人与人的平视和平等,甚至是以一种近乎兄弟朋友情谊的方式达成和解,这是我作为鲁迅口中新一代“过渡者”的思考。
——世界的《父与子》
还没有上小学之前,我总喜欢跑到堂叔的家里,把他订阅的《故事会》系列一本本的翻看。
叔叔和婶婶总是笑着说:“这孩子真是爱看书~”
其实,我这个熊孩子的真正目标是每一本《故事会》中封二,封三和封四的《父与子》漫画,那一篇引人入胜的父子小故事,给我的童年刻下了深深的记忆和快乐。
《父与子》系列漫画,是德国漫画家埃·奥·卜劳恩(E.O.Plauen,原名埃里希·奥泽尔,1903—1944)创作的亲子漫画,关于他的生平,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查询,这里就略过不表。
只是做两点说明:
1、卜劳恩是被纳粹迫害而自杀身亡的,原因是他反对希特勒,讽刺戈培尔;
2、据说《父与子》这对形象,其实就是卜劳恩以他的父亲老奥泽尔和自己的儿子——克里斯蒂安为原型创作的,以表达他对父亲和儿子的真切之情。
一篇篇充满童真和父爱的漫画,是这位“以人为本”,不畏强权,为真理和自由而献身的漫画家留给世界永恒的献礼。看到知乎上有人如此评论:
“小时候看的是图画,长大了看的是故事;
小孩子看的是乐趣;成年人看出了心酸
真的是父看成父,子看成子。”
窃以为,这个回答还是蛮高分的。
当我们是儿女时,我们可能会仰视自己的父亲,对他敬畏,对他爱恨交加;而当我们成为父亲的时,我们同样站在父亲曾经的位置,俯视着自己的儿女,对他关怀,对他严厉,更多的,是那种无声胜有声的爱。
生而为人,我们其实并不需要可以地去依靠某些什么“道德班”的虚伪煽情,而是只需站在亲情和人伦的正常立场,平实地面对父与子这对永恒的关系,并用心去感受其中的温暖和价值。
康德说:“世间最能震撼我们的,是我们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
父子之情,何尝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