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子怎么样,我记得在我小的时候,老师总喜欢问我们诸如“你有什么理想?”“你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之类的问题。和我一起的同学们,回答的总是五花八门,要当医生的,要当教师的,要当科学家的,要当大老板赚大钱的,等等。
然而我一向对这个问题嗤之以鼻,总以为这样的问题太过幼稚,往往敷衍了事。在我想来,所谓的理想总是太过空泛,年少无知的我们,懂得什么叫做理想!大言不惭的言之凿凿,等到长大后能实现小时候理想的人又能有几个?邻村的二傻子据说小时候想当科学家,考大学的时候考了几次没考上疯了;村东头的李跛子据说小时候想要成为将军;我想我们老师小时候肯定不是立志要成为人民教师的,他常给我们说的一句话便是“好好念书,将来考个好大学,不要当老师。”因为他觉得当老师是天底下最辛苦的差事,不仅累,而且心累。
倒不是说小时候的理想就一定实现不了,我见过的唯一一位实现小时候理想的,是初中时候的一位同班同学。最爱她的奶奶是因为救治不及时而过世的,所以她从小就立志要成为一名治病救人的大夫,后来她考上了医科大学,如愿做了一名医生。这其中的差别大约在于她是心底有深切感触,切肤之痛而真正立志,这种立志是可贵的,值得尊敬,至少从我内心处是很佩服的,然而大多数同学估计都如我一般不过是敷衍了事,亦或者只是信口开河而已。
扯远了,我要说的是我自己的理想。
那时候我是这样想的,上小学的时候我的理想就是考上初中,因为只有考上初中我才能继续上学(那时候九年义务教育好像还没有普及);上初中的时候,我的理想就是考个好高中,因为大人们说好高中才免学费,一般的高中不免学费我们上不起;上高中的时候我的理想是考个好大学,因为据说只有考上大学,特别是考个好大学,将来才能有出息,不过苦日子,改变人的一辈子。至于考大学学什么,将来能做什么,改变人生之后是个什么样子,我完全没想过,也完全不知道的。我觉得到时候可能会知道的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可事实是到了如今,这个问题我依然迷茫,不知道该作何说法。
当然这些话,始终是不敢跟老师说的,因为我那时候总觉得老师都是很凶的,都爱训人,这么离经叛道的话说出去指不定要挨揍的,所以每次老师问这样的问题的时候,我总是很中规中矩的说一句我将来要做科学家。然而我从小又不善于说谎,所以每次谈到理想我总是跟做了贼一般难受。
那是初中三年级的夏天,学校的土大院来了一群“洋学生”,之所以说是洋学生不是说他们是外国人,而是和我们这帮子土里土气的孩子比起来,他们穿着打扮洋气,长得也洋气,说话更洋气,都和电视里面的播音员一样。男的帅气,女的漂亮,羡慕死我们。
他们说他们是来自清华大学的,做什么暑期实践活动,来我们这边看能不能支教。那时候并不知道清华大学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只是觉得应该很了不起,事实上现在知道了,或者说高考之后就知道了,确实很了不起的。
他们和我们一起在学校的土大院里玩耍,给我们讲故事,和我们做游戏,出一些小题目让我们回答,有奖品的哦,他们有能画彩色的铅笔,有精美的树叶形状的书签,上面画着我后来知道叫“鸣人”和“佐助”的图案,有像泥巴一样软但又不粘手的东西,他们说叫橡皮泥。
谁回答问题快又答对,或者是做游戏胜出,都会有奖品。我笨,又胆小,没挣到一个奖品,眼巴巴的看着勇娃他们一个个都拿到了奖品,到他们也开始谈“理想”的时候,我才憋足了劲,憋红了脸说了如上面那一段话,大略也存了一鸣惊人的想法和期望被赏识的心思吧。
可说完就见他们愣愣的,就再没人理我了,我想可能是我实在太过离经叛道,以至于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评说了,大概也觉得这个孩子太不讨喜了吧!
他们最终也没能够支教,表面上的原因是我们要放暑假了,其实我知道最根本的原因是嫌我们太淘气。
我们那边有种草,会“咬人”,我生物一向学得不好,一直不知道这种草叫什么名字,属于什么科什么目,我们就叫它“咬人草”吧,其实也就是叶子边缘有很多很细很长的刺,扎到皮肤会红肿,起一个大疙瘩,奇痒难耐。小时候我也被扎过,那滋味真的叫,想起来就痛。被咬人草咬了之后抹上鼻涕会很有作用,老家人的土办法,抹上鼻涕后不要挠,半天功夫就好了。
不巧的是我们学校后墙边上就有一丛咬人草,那时候有个穿着很漂亮花裙子的姐姐,去后面上完厕所出来,大概是没见过,好奇,就想摘片叶子过来看看,然后手就被扎了。当时就红肿了一片,我们听到他的叫声跑过去时看见他在那里拼命的挠、抓,愈挠愈痒,急得都快哭了。
勇娃实在,捋了一把鼻涕就给摸了上去,结果那个姐姐没被咬人草咬哭,直接就给勇娃一把鼻涕抹哭了。然后有个哥哥就冲过来使劲推了勇娃一把,差点就打起来,我们当然是站在勇娃这边,再说勇娃当时也没有做错啊。
然后就不欢而散,再后来他们就走了。
其实现在想想,也挺佩服那几个大哥哥大姐姐的,特别是大学时候每个寒暑假为了实践活动报告到处找人盖章的时候,总觉得能做到他们那一步已经相当不容易,世上的事情本来就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就如这理想一般,吹大话总是容易的,可真正实现起来,千难万难。
其实吧,在我的心底,总有一个我不知道算不算是理想的想法,从小就有,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那就是将来,我一定要娶香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