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老父亲到上海做手术,因为是小手术,我们亲人没有陪同,他也不让我们陪,怕耽误我们的工作,他叫了一位亲戚做个照顾。
父亲在上海,接女儿放学回家便成为我每天要完成的一项工作。
怕路上堵车,下午还没到5点钟,我就从城里出发了。一马平川的马路,100时速,人和车漂移,就像风一样刮到了学校附近。我很规矩的将车停在了一个车位上,虽然离学校远了点,但沿途看到一些车辆乱停乱放,心里对自己的选择感到非常的踏实。
学校门口围满了家长,翘首驻望人员出入;校门口的大街,两边挤满了汽车,电瓶车见缝插针或簇拥成堆。
女儿还没出来,我站在学校对门,马路的另一边,两只手插在裤兜里,缩着脖子等待张望。
你知道你要等待的是谁,这样的等待真是一种幸福。
天天能看到女儿,天天接她放学送她上学,但是为什么每一次都有这样甜蜜的感觉?每一次的感觉依然那么新鲜?卿卿我我也见不得如此深情款款,约会几次就已经平静如水波澜不起了,接孩子却永远热情高涨,风里雨里总见我们的身影。
前几天的天气晴好,太阳露脸气温升高,但今天又下雨了,飘零似雪,丝丝掠过肌肤非常冰凉。
不到5点半夜色合围,冬天的夜晚来得快,又黑又冷。学校周围星盏点点,这光线温暖安宁,看到它们总想起家的灯光。
有学生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了,当我见到女儿的时候,她东张西望,走走这前头,走走那后面。我知道她在找我。
我想起一件事,女儿四五岁时带她到街上玩。我看她在一边玩得专注,就顺便到前面店里买点东西,出来时发现女儿站在人来车往的路中央,小眼睛泪水涟涟,小嘴巴哭哑了嗓子,仍在叫喊爸爸……这样一幅情景,我始终不能忘却;女儿恐怕压根儿就记不得这次经历了,但却是父母一生的记忆。
女儿在找我。我喜欢看她这副着急的样子,一副惦记爸爸的模样,但我不愿意看到她为此受伤害。我会让她记住,在她的生命里,或许会碰到很多不可靠的男人,但爸爸永远是第一个可以值得她信赖的男人。
女儿上小学以后,我给她买了一块电话手表。现在女儿找不着我,可以打电话。
“爸爸,你在哪里?”
“我还是在原来的地方。”
“那我走过来了,还是那里吗?马路的最后头,西边?”
“不要过来,我来找你,我看到你了,站着别动,小心汽车。”
“好的。”
我朝她的方向走过去,女儿看到了我,跑到我身边,笑眯眯:“爸爸。”
她戴着眼镜,看起来有点老成,但透过镜片我依然能看到,她的双眼清泉一样透亮纯净,跟小时候三四岁时一模一样。
我们并排走着,我往她身上瞄了一眼,女儿真的长高了,差不多跟我比肩。高兴的事,莫过于亲眼看到我们的孩子比我们更加出色。
有时,我会问起学校和班级里的情况。跟她有关的还是无关的,女儿总是很少提起。今天我又问到这点,她说老师叫我们不要忘了交500块保险费。
我问,还有吗?
女儿沉思了一下,然后笑起来:“有个同学把她偶像的名字写在了桌子上。”
“她的偶像是谁啊?”
“蔡徐坤啊,你不认识的。”
我确实不认识。
“你有没有偶像?”
“迪丽热巴,你的手机屏幕上我都看到过。”
我笑了,有点不好意思:“你为什么喜欢迪丽热巴?”
“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喜欢。”
女儿在慢慢长大,长大的不止是她的身高。
我很欣然,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而喜欢,但终究有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我不会干预。有自己的东西,才是重要的,决定一个人命运的思想都是从“独立”开始萌芽。
这一路有多少喜欢,就有多少的疑惑,愿丫头走下去的路儿,能接近真实多一点、更多一点。
回到家里,给远在上海的父亲打了一个电话。我想问问他有没有做手术,什么时候做手术。
父亲却在电话那一头唠叨开了。从浦江上车到义乌买高铁票,从上海下车到找地铁站找不到,找到了却不知道怎么买票,幸亏一个上海阿姨帮忙才稳稳当当地坐到了医院……
他漫无边际地说,我认真地听。年纪大了,有时真像小孩子一样,说了一大堆,都没有说到重点,但啰里啰嗦,做子女的不听,别人更没有耐心听下去;听一回,少一回,以后听不到了,你就该后悔了……
我对父亲说,做完手术出院那天,我去接他。他连连说不用,怎么去怎么回来。
今天我接女儿的时候,突然想到了父母以前接送我们几个兄弟上下学的情景,我心有震颤。
家有孩子可接,家里还有父母依然能去接。很多人一生都在寻找这样那样的幸福,却总是无视这接到的幸福。它就在我们的身边,接住了,就不要放手,就算失去了,也不会愧疚。
父亲不让我去接,但我还是想去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