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印象

柏林是一座阴霾笼罩的城市,就像它的历史,又让人想起《柏林苍穹下》的黑白镜头。

这倒并非像北京的雾霾那样是实实在在的空气中的尘埃,而仅仅是一种印象,一种气氛,一种天气。姜老师说,柏林的天总是阴沉沉的,让人感到抑郁。

到巴黎的第一个圣诞节,我从巴黎坐飞机去柏林找姜老师。德国大雪,头一天的航班大都取消了,余下的没有节制地晚点。但是第二天一清早,我的航班奇迹般地只晚点了四十多分钟就顺利起飞并到达柏林了。

姜老师并非真的是我的老师,而是愤青时期的“愤友”。我尊称她为“老师”,她尊称我为“大侠”,因我那时喜看武侠小说。

她那时正在赶毕业论文,并等着研究生录取通知。还没有消息,我感觉是没戏了,她的冬季抑郁症发作了,说道。怎么会呢,我说。我只申请了牛津和剑桥,她说。

后来证明她一直都在杞人忧天,没过多久牛津和剑桥的录取通知书一道来了。但当时我们就在柏林阴郁的天气和她阴郁的心情下度过圣诞假期。

那一年,因为大雪,很多美国人没能回去过圣诞。姜老师受邀去某人租的屋子里搞圣诞晚餐,便也带上我。那天外面很冷,而屋里有暖气,大家各显神通,捧出一桌食物来,欢然干杯。吃过饭,美国人在香烟里卷上几颗大麻抽起来。我第一次看见有人这么理所当然地抽大麻,从此我就记住了大麻那种奇异的香味,后来走在巴黎街头的时候经常可以闻到。

大雪是如此适合柏林,姜老师去咖啡店写论文,我就一个人踏雪去寻访柏林。顺着林荫大道,穿过布兰登堡门,在森林公园里漫步赏雪,在博物馆岛上闲逛看画,坐环形城铁绕柏林城一大圈。

白天,姜老师陪我去看柏林墙,走着走着,看到用中文刻上去的“日本鬼子去死!”,我们同时感到丢脸,默默走过去了。

晚上,姜老师和我闯进一家老唱片店,一边翻看过去用于老式留声机的大张唱片,一边闻着带陈皮味儿的酒香。后来一看,旁边几个人正在店里煮Glühwein呢,又兴高采烈地给我们倒了两杯,我们喝得全身暖洋洋的才走出去。

夜里回去的时候,在门口的地铁站边土耳其人开的小铺买上一个土耳其烤肉卷饼,好多烤得香香软软的土豆和黄瓜,吃得饱饱的烤鸡肉,好多的满足。姜老师说,这是全柏林最好吃的土耳其烤肉。后来我每天晚上回去的时候都要买上一个。两年后再度拜访柏林的时候,姜老师已去了剑桥,我特地回她从前住的那条街上找到那个卖土耳其烤肉的亭子,这才感到心安,忽然觉得我真是回到了曾经认识的柏林。

那时我会的德语少得可怜,就揣着“Hallo”,“Danke”和“Kein Knobnauch”(我受不了大蒜的味道)上路了,也不知道要给小费(法国的学生党都免俗了)。后来我再去柏林的时候,竟然可以用德语问路和在酒店前台check-in了。

那年冬天从柏林返回巴黎之后,姜老师给我寄来一张明信片,意思是没怎么陪我玩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如果我告诉她说一个人是最好的旅行方式,她是会感到高兴呢还是觉得受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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